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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略略拱手:“使者北來,老夫未曾相迎,失禮呀失禮!”
正使按住下屬,自己則起身回禮:“萬石君,不敢,不敢。”這老頭如今雖然賦閒在家,沒有實權了,但他好歹是劉啟皇帝的老師,怠慢不得。
萬石君端著德高望重的含蓄笑容,徐徐道來:“北使客居都中,新年將近,上以如此妙音佳色待汝……於匈奴國親和之心,由此可見一斑。”
‘妙音?佳色?哪兒有?’兩個使節瞅瞅上面那四個眉目模糊、眼珠子彈出來都辨不清是美是醜的所謂‘漢貴女’,有志一同地望向萬石君:“此等聲色,竟稱……萬石君莫非欺漠北無人?”
副使一旁陰絲絲幫腔:“京中酒肆,長安歌坊,俺們皆廝混熟叻……”要知道他們在長安城一呆幾個月,可不是才到漢都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
“酒肆?卑地。倡優之屬,賤流也!”萬石君聽了,高昂起頭顱,明顯對匈奴人的低階趣味不屑一顧:“商賈伎樂,下里巴人所好,不登大雅之堂矣。”
匈奴使節齊齊一滯。酒肆行院,是下流場所;裡面的謳者樂人,都是賤民——這是事實,他們無從反駁。
不等匈奴人想出回答,老頭子也不管這兩個只識牛馬不識字的遊牧民能不能聽懂,上來就是一長篇關於‘雅樂’和‘樂經’的精妙和要義。一堆‘之乎’‘者也’‘子曰’‘詩云’砸過去,正副使節徹底暈頭轉向,最後連萬事君何時離開的,都不知道。
萬石君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天子眼底。
袖中,劉啟陛下的長指無聲輕叩案面:嘖嘖,沒想到萬石君會出席。還以為這老頭會高風亮節到底呢!
回想兩天前萬石君入宮請見,曲裡拐彎向自己請求‘不要讓石公主和親’的情景,天子直覺其中頗具玩味:這不是石氏家族的風格,更不像是那位前太子太傅會做的事。到底是什麼讓萬石君一反常態,做出如此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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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單萬石君一人尚不足以動搖匈奴使節原有觀點的話,當一個接著一個的宗室貴族、外戚重臣帶著相似的說辭出現在他們面前……
張相如,竇嬰,利蒼,衛綰……這些或功高,或爵顯,或親貴,或舊勳的人們,雖然身份不同性格迥異,但表達的卻是同一種的意思:一是祝願大漢和匈奴兩國之間友誼長存——這是誰都不相信的廢話——二嘛,也是加重強調的,就是盛讚四位貴女的美麗非凡和音樂天賦。
匈奴人,開始食不甘味了……
“……伐木於阪,釃酒有衍……伐木於阪,釃酒有衍……有衍……有衍有衍。”
努力堅持著聽了一會兒,匈奴副使無奈地甩甩腦袋,鬱悶地問作陪漢官:“董君,漢貴人與黎庶間,見解乃懸殊至此?”
董大人很認真地點頭:“然!”
似乎擔心說服力不夠,翩翩中年的董典客還加了一句感嘆:“如此仙音妙樂,只應天上所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幸甚呀,幸甚!”
兩個匈奴人,更鬱悶了。
稍停一會,正使節忽然問道:“本使有幸,曾踏足漢貴人之家。貴家之女樂,更近乎市井酒肆,怪哉?董君?”
心中暗罵北胡狡猾,董大人不慌不忙,悠悠然答道:“不知使節見貴人家中貴女子否?”
“無。”兩個匈奴人一起搖頭。他們去的府邸極少,最多隻到人家外院。別說貴女貴婦的面貌身材了,就是貴女子的衣服角,他們都沒能見到。
“如此……”董官員頓一頓,笑得那叫含蓄優雅:“使者,華夏待客之道,乃‘主從客好’。”
也就是說:知道你們野蠻沒文化,反正好的給你們也欣賞不了反被糟蹋,主人乾脆找些下等倡優女人,演奏些低俗小調,配合你們的品味咯!
兩個匈奴人聽懂了。有些惱,但對方沒明說,又不好直接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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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之失德,乾餱以愆。有酒湑我,無酒酤我……有酒湑我,無酒酤我……”隨著歌聲的高低起伏,內史公主的情緒——逼近臨界點!
細心的竇表姐察覺不對,連忙橫進來,擋在兩個麻煩表妹之間充當‘防火牆’。
御座上,內史公主的父皇則與這個女兒相反,正心情愉悅地一個個認人頭:這個,那個……呵,好多都是久不露面的老熟人啊。
只要稍加分析,人們就能發現今日宴會所請客人的構成——耐人尋味。
一是‘老’。就算有三十出頭的皇帝拖後腿,漢庭這邊的平均年齡也在五十五歲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