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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花痴抓著唐大內官,緊張兮兮地問:“愚弟聞,皇太后有意剷除‘梅園’。唐兄,可知真假?”
“甘花痴,汝何以得知?”將行掏出塊帕子,漫不經心擦擦額——這天,熱點!
‘果有此事!’一看這情形,甘花師的心就涼了大半:二十幾年交情可不是假的,彼此太熟了都。
突然,甘花痴上前一步,扯住前者的衣袍死命地搖晃,嘴裡更是連哭帶喊:“唐兄,唐兄,嗚嗚……救救梅園呀!”
花架後,陽信公主在花間葉縫間扒開一線,往外看:梅園?長樂宮的梅園?太祖母薄太皇太后當年下令建造的梅花園?怎麼,要拆嗎?
“呀……”唐將行驚叫,手忙腳亂把自己的袍袖搶救回來,小心翼翼歸置平順:揪什麼也別揪衣服啊!雖然他手下有小黃門伺候,可他今兒時間緊,回宮就要去拜見皇太后的,沒時間換衣裳——而‘衣衫不整’,大大小小也算條罪名!
‘皇太后是眼盲,館陶長公主可一點都不瞎!別的那些惦記他‘將行’位置的人更多了去了,他可不能一個大意讓他們抓了把柄去。’仔仔細細把自己收拾停當,唐將行彈彈衣衫上壓根不存在的浮灰,對自己的好兄弟睜、眼、說、瞎、話:“梅園呢……荒廢已久矣!”
‘哪有?’甘花師是個宦官,沒鬍子可吹,但總可以瞪眼,努力地瞪眼:“梅園苗木繁盛如故,何荒之有?”雖然他現在大半時間放在未央宮,但對長樂宮的那片梅林,他還是很上心的——但凡有點時間,就去照看照看;就兩天前,他還去過呢。
唐將行歪過臉,似笑非笑:“如……故?嗯?”
“咕……(╯﹏╰)b,”甘內官是個實誠人,說不來謊話,所以:“……尚可。”一想到這個,甘花痴就心痛,是徹頭徹腦的想不通:為什麼那麼可愛的小翁主,會那麼討厭梅花呢?生氣的時候用來練鞭子出氣,高興時用來玩登高雕刻,平常就是好好路過也會踹上兩腳。
其實,長樂宮梅園裡的那些梅樹情況還好些:樹木多,基數放在那兒,平均下來受損還在每株梅樹的可承受範圍內。而宣室殿庭院內的那顆紅梅,在嬌嬌翁主鍥而不捨地‘關懷’下,已經徹底完蛋不拔都不行了:…(~
就在將行自以為得理,打算開路之時,甘花痴突然膝蓋一彎,‘嗵’地跪在泥地上衝唐將行連連磕頭:“唐兄,唐兄,梅木何辜?萬請唐兄一救。”
唐大內官跺了跺腳,去拉去扶:“花痴,甘弟,何至如此?”
甘花師卻怎麼也不肯起來,在那裡淚流滿面,不住口地哀求:“……嗚,梅樹何辜,何辜?唐兄?”
花牆那邊,陽信公主看得也有些動容:這個花匠,倒不負‘花痴’之稱,是個愛花的痴人。
不管三七二十,將行將人一把硬拖起來:“甘弟,何苦呀!”
“唐兄為皇太后信臣,敢請……”花師兀自涕淚滂沱。
“唉……”唐將行抹把臉,不知該拿這個眼中只有植物沒有人物的傢伙怎麼辦:他今天的地位,來自於二三十年來對竇後始終如一勞苦和忠心,而不是他有什麼不可替代的特質。皇太后對他好,是英明,也是厚道。他這做臣子的,就必須時刻保持頭腦清醒,更加小心謹慎、更加善體上意才對。如果他和上面擰著來;那別說地位待遇了,哪怕他的小命也保不了多久。
花痴花師還在滔滔不絕地建議:“……兄可諫曰,梅園乃孝文太后所愛,不宜廢棄。唐兄,皇太后素孝行……”
“住口!”唐將行厲聲喝止。
聽到這裡,花架後的陽信公主,無聲地笑了:真是個花‘痴’!痴人呀!
扭頭四顧,無人。還不放心,唐將行貓著身子轉過來轉過去,最後在紫色花牆前止步,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著。
紫藤花架那邊,陽信公主繃緊了身子,一動不動。王美人的女兒並不如何擔心:花架和後面大榕樹之間,不大不小剛好夠站兩個人。而且,以前她曾親自兩面試驗過,下垂的花葉很恰好地遮蔽視線,使裡面的人能看到外邊,外面的人卻看不清內在。
陽信公主成功了。唐將行被一牆累累的紫紅色花串迷了眼,研究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沒路,沒路通紫藤後面。花架那邊應該是不可能藏人的!’唐將行安了心,回到甘花師面前,抬手就是幾個爆慄:“花痴,汝欲死乎?”
‘真不知道這傢伙在宮裡是靠什麼活到今天的。’唐大內官望著一雙純真無邪的‘老’眼,佩服到五體投地:都幾十歲的人了,還這麼天真!半點都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