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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陶青聽而不聞,自顧自往下說:“因河為塞,築四十四縣城臨河,徙適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雲陽,因邊山險巉谿谷可繕者治之,起臨洮至遼東萬餘裡。又度河據陽山北假中。”
陶丞相向上方的皇帝略略拱手:“陛下……”
天子目光閃爍,一言不發。
有些話,是不需要說出來的。當年區區一個趙國,就能壓得匈奴不敢犯邊。秦始皇統一中國後,更是把匈奴人打到滿地找牙。可現在呢?
大漢一統江山建立新朝,至今已過去了近六十年!數十年後的今天,幅員遼闊、物資豐饒、人口眾多的華夏漢國卻依舊忍受著匈奴一次又一次的入侵,寇邊,掠奪,還有——血腥的殺戮。
“東胡彊而月氏盛,匈奴單于頭曼不勝秦,北徙。”見丞相停了口,東陽侯張相如無視頭頂快冒煙的大漢太尉周亞夫,接過了話題:“十餘年而蒙恬死,諸侯畔秦,中國擾亂,諸秦所徙適戍邊者皆復去,於是匈奴得寬,復稍度河南與中國界於故塞。至今!”
“及冒頓自立,以兵擊,大破滅東胡王,而虜其民人及畜產。既歸,西擊走月氏,南並樓煩、白羊河南王。”桃侯劉舍眼觀鼻、鼻觀心,接著說:“悉復收秦所使蒙恬所奪匈奴地者,與漢關故河南塞,至朝、膚施,遂侵燕、代。是時漢兵與項羽相距,中國罷於兵革,以故冒頓得自彊,控弦之士三十餘萬。”
“舉事而候星月,月盛壯則攻戰,月虧則退兵。其攻戰,斬首虜賜一卮酒,而所得滷獲因以予之,得人以為奴婢。”河間王太傅衛綰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現在任‘中尉’一職,對匈奴戰爭的方式方法留意多年:“故其戰,人人自為趣利,善為誘兵以冒敵。故其見敵則逐利,如鳥之集;其困敗,則瓦解雲散矣。戰而扶輿死者,盡得死者家財。”
“漢初定中國,徙韓王信於代,都馬邑。”話到此處,張相如冷冷掃了末座的弓高侯韓頹當一眼:“匈奴大攻圍馬邑,韓王信降匈奴。匈奴得信,因引兵南逾句注,攻太原,至晉陽下。高帝自將兵往擊之……”
弓高侯韓頹當開始坐立不安。韓王信是韓頹當的父親。韓王韓信逃到匈奴後,其妻在頹當城生下嫡幼子,以出生地起名‘韓頹當’。
“張傅……”天子出面制止——當面揭短,未免有失厚道。
“會冬大寒雨雪,卒之墮指者十二三,於是冒頓詳敗走,誘漢兵。漢兵逐擊冒頓,冒頓匿其精兵,見其羸弱,於是漢悉兵,多步兵,三十二萬,北逐之。”東陽侯卻不給皇帝面子,硬邦邦地往下說:“高皇帝先至平城,步兵未盡到,冒頓縱精兵四十萬騎圍高帝於白登,七日,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餉。”
後面的結局不說大家也知道。這就是大漢歷史上最兇險也最恥辱的‘白登之圍’!東陽侯並沒有全說出來,他在避諱——避尊者之諱。後來,那位戰場上打不過也逃不掉的開國皇帝劉邦是靠著賄賂匈奴閼氏吹枕頭風,才逃出一條性命的。
“時韓王信為匈奴將。韓王信之將王黃、趙利等數倍約,侵盜代、雲中。”東陽侯張相如越說越氣憤,到後來簡直是咬牙切齒了:“居無幾何,陳豨反,又與韓信合謀擊代。漢使樊噲往擊之,復拔代、雁門、雲中郡縣,不出塞。”
換句話說,弓高侯韓頹當是漢奸的兒子。他的父親韓王信非但投靠外族,還帶外族回過頭來殘害自己的母國和同胞。
“是時匈奴以漢將眾往降,故冒頓常往來侵盜代地。於是漢患之,高帝乃使劉敬奉宗室女公主為單于閼氏,歲奉匈奴絮繒酒米食物各有數,約為昆弟以和親,冒頓乃少止。然後燕王盧綰反,率其黨數千人降匈奴,往來苦上谷以東……”陶青丞相見情況不對,無聲無息地轉移了話題,轉向——和親。
‘如果沒有那些人投靠匈奴,引路反戈,匈奴對邊郡的危害恐怕要小得多。’大臣們的心情都很沉重。而‘和親’又算哪門子辦法?送女人,貼物資,美其名曰‘陪嫁’,實際是‘資敵’!
而且送去那麼多財富,匈奴人就不南侵了嗎?答案是:不!
張相如一臉感慨地說:“先帝初立,復修和親之事。其三年五月,匈奴右賢王入居河南地,侵盜上郡葆塞蠻夷,殺略人民。於是孝文帝詔丞相灌嬰發車騎八萬五千,詣高奴擊右賢王。右賢王走出塞。文帝幸太原。是時濟北王反,文帝歸,罷丞相擊胡之兵。”
天子陷入回憶。那時,他已經是皇太子了;可父皇親征在外,國都卻不是由他這個名正言順的皇儲監國。那時候他才第一次意識到:當皇帝遠不是舉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