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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損乎?”慄夫人在榻上,頭也不抬。
小嫂走到榻前,對小姑子點點頭。
“無妨,無妨……”慄夫人毫不經心。
自長子劉榮晉升為‘皇太子’後,雖然皇宮明面上給的‘夫人’等級份例還是和以前一樣,並不見多。但宮內官員宮外命婦爭先恐後孝敬的各種奇珍異寶,卻已快堆不下了。
區區一隻鑲寶石的簪子,早就不在皇儲生母的眼中啦。
“蕙蘭……”慄門長嫂託著一盤新鮮的柑橘掀珠簾走入,一彎腰放到榻邊的方形矮案上,取一隻最大最圓的橘子擱在慄夫人引枕之旁。
起身看到小嫂的面色,慄門主母有些奇怪:“弟婦,何故愁眉而不展?”
“愁眉……不展?”聽到這話,慄夫人也從榻上挪了挪身子,好奇地問:“阿嫂,因何?”
小嫂僵了僵,沉吟良久,才撫著胸口蚊子似的說道:“夫人,妾所憂慮者,吾女也……”
慄夫人拿了柑橘放在鼻下嗅嗅,心不在焉:小嫂一生生了四個女兒二個兒子。除了嫁入皇室成為臨江王后的次女——現在應該是臨江孀後了——長女和三女早早嫁了,現今都在官宦門第的夫家生兒育女,日子過得平順安逸,能有什麼事?
‘莫非是四侄女?’轉念,慄夫人想起:‘或者,是關於四侄女的親事?那孩子還不到七歲,不過,也是能定個親了。’
‘當今皇太子、未來大漢皇帝的嫡親表妹,可不能嫁差了。若嫁差了,我這個做姑姑的可不答應……’慄夫人在榻上笑著半坐起來,興致高昂:“阿嫂,莫非……四女之聘婚耶?”
慄小嫂聞言一愣,知道小姑子誤會了,連忙搖頭否認:“非也,非也。四女年幼呵……”
‘不是為四丫頭,又是為哪個?’慄夫人疑惑不解,與長嫂對視一眼,歪了頭追問:“阿……嫂?”
“妾別無所慮,唯……”慄小嫂這才吶吶地說道:“唯憂次女之將來……”
“臨江王后?”慄門主母感到意外,訝然問道——臨江王后的未來,還有什麼疑問?不就是撫孤守寡?
慄夫人先是怔然,盯視自家二嫂,嘴角略略上翹:“阿嫂,臨江王后……何慮之有?”轉臉,示意女官將盛放著柑橘瓣的飲冰盤放在榻上。
慄長嫂感覺氣氛不對,於是走到夫家弟妹旁跪坐下,婉言相勸:“臨江後得為皇家婦,位列藩王王后,何其幸運?!弟婦尚有何憂哉?”
聽了這話,慄夫人的臉上立時鬆快好多。
拿過一瓣剝完皮去了衣的柑橘瓣,放入空中,慢悠悠地咀嚼——名入皇家玉蝶,貴為一國之後,難道還有什麼不足嗎?
“長嫂……夫人……”猶疑半晌,慄小嫂突然扶案而起,步行幾步走到慄夫人小榻的正前方,雙手合攏貼在額上,膝蓋落地,直直地跪在當場。
慄門主母大吃一驚:“弟……弟婦?”
隱隱猜到小嫂子想說什麼,慄夫人冷冷一笑:“阿嫂,此乃……何意?!”
慄小嫂直挺挺跪在地上,仰起的面容上是掩不住的哀傷:“夫人……”
“今日非節……非典。”慄夫人目光如冰,涼涼道:“蕙蘭……無故,不敢受家嫂大禮。請起!”
有侍女過來攙扶慄門貴婦,慄小嫂推開宮女,依舊跪在原地。
只有淚水,從風韻猶存的面龐上不斷落下,落下……猶如一顆顆露珠,跌在冰涼的漆木地板上。不多時,就攤成了一片。
“夫……人?弟……婦?夫人……”眼光在兩位家人之間來回,慄長嫂忽然想到什麼,“呀”地一聲舉袖捂口,不敢置信地看著丈夫弟弟的妻子:‘難道……難道?’
任憑淚水塗花了妝容,慄小嫂向小姑子深深拜倒,哽咽著說:“夫人,臨江王薨,臣婦哀痛至極,恨不能以身代之……
“哦?”慄夫人面如寒霜,巍然不動:‘說的倒是好聽!我兒子去了這才多久?一年都不滿呢,就打算讓你女兒再醮了?’
“仁壽年少,兼膝下無子……”慄小嫂淚眼漣漣地望著尊貴的小姑子,也是她親生骨肉命運的掌握者。
慄姑姑狀似無意:“依阿嫂之意,當……何如?”
不是沒發現小姑子話語中的寒意,但一想到青春年少的愛女,慄小嫂咬咬牙還是說了:“萬祈夫人開恩,放仁壽歸。”
雖然薄皇后才是臨江王后慄仁壽理論上的正牌婆婆,但慄夫人畢竟是臨江王的親生母親,而且,很可能就要取前者而代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