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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拇指扣在槍揹帶上,左臂下垂,兩個膝蓋各有一個牛眼大小的補丁,上面的針腳密密匝匝。像是被那些針腳觸動了,連長心裡頭一時亂紛紛的。
你當班麼?說完這話連長後悔得要死,他啥時候也開始扯淡了。偏又接著說,你站崗的樣子挺老道。對面那座山頭,前年遭了山火,一頭黃牛的肚子都燒爆了。知道那牛肚子裡有什麼?兩頭眼看就要下生的牛犢兒。連長用心地講著,這故事對得起潘固了。潘固不時點一下頭,什麼都能領會的樣子。連長又扯上剛剛看過的一部電影,故事老掉了牙,像桶泔水,政委、廠長加上個漂亮的女技術員,三個人一吵起來就像是餓狗爭食。
連長嘴巴有點發幹,巴望地看看潘固,你他孃的就算金口玉牙也總得來兩句。潘固這才總結似地說,凡事都有個前因後果,好比這個電影,蘇修把合同撕毀了,試驗遇到阻力,連著發生事故,都以為這下可是報銷了,可到底還是讓那個了不起的新產品活過來了。只是那個廠長可憐,命裡註定是受罪的主兒,活著就要挨革命的嘴巴。
潘固難得說這麼多。連長沒打岔,拿出喜歡的樣子,心裡卻說隨你怎樣聲張,你講的這一套狗屁不通,不過我倒是想聽聽接下來你還有什麼。可潘固這時嘴巴又住下了,任誰也休想在他身上討到便宜。連長拍拍他肩膀,奶奶的,我認識你了!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3。緣份
連長不會承認他喜歡潘固,喜歡誰就是輸給了誰,憑著一副鐵心腸才有一份牢靠日子。不過一想起潘固,連長心裡總免不了糾纏。這傢伙身上有一股混合的味道,讓你不能平常地看他。連長几次偷偷留意潘固。有次上器械課做擺腿上,潘固掛在單槓上悠來蕩去,怎麼也上不了槓。連長那時真的有些發急,他竟然笨得像一隻熊。這樣的心情彆扭透了,連長好幾次開導自己,你別理潘固了,他是個埋汰貨,讓他去出醜好了,惦記這樣的人才叫不值呢。
事情偏偏總也沒完。據說潘固的爺爺是聞名鄉里的石匠,他娘十六歲就把他生下來了,他在老家那一帶是出了名的“秀才”,他妹子在縣籃球隊裡打邊鋒……這些相關的訊息輪番撩撥著,連長自己很快又守持不住了,不容易把一件丟下的東西又揀了回來。
有件事搞得連長甚至很煎熬:他在潘固眼裡究竟是個怎樣的成色?這小子莫非根本不在乎他這個連長,隨便找塊地方就將他安排下了,苟且得像處置一堆白菜。連長只得暗自承認,讓他對潘固不動心幾乎辦不到。有一回半夜起來查崗,連長來到潘固所在的二班,在他的睡鋪前站了好一會兒。連長端詳著潘固的睡態,發現這傢伙的鼻子挺出色,他從未見過這麼夠勁的鼻子。這時潘固翻了個身,被角給掀開了,一根光腿露了出來,連長忍不住幫他掖了掖被子。那條腿簡直無法無天,連長忙了好一會兒才將它收拾住。
第二天兩人在井臺上遇見了,連長眼神稍稍一碰就趕緊躲開了,心裡撲撲亂跳,做了賊似的。潘固卻不知深淺,臉上的神色刀槍不入。連長暗暗叫苦,讓這個潘固給活活欺負了。更糟糕的是連長拿自己越來越沒辦法,無端就牽掛上了:這會兒他又該做什麼了……他吃飯的樣子太不講究,洗起臉來像捧著水在喝,小肚子竟然悄悄挺了出來,沒準哪天會生出一個蛋……連長對自己不免有些討厭了。
下午又是籃球賽,對手當然還是一排,連長一見了二班1米85的大孫就犯球癮。到了出場的時間,連長用指頭點著連部的幾個:你,你,你,還有你。
司號員被點到了,比中了繡球還高興。他要衛生員幫著他緊一下腰帶,好像今日就看他的了。衛生員沒有被連長點著,心裡有別扭,手上沒輕沒重,一使勁差點將司號員勒成個葫蘆。
哨音一響,場上頓時開了鍋。連著幾天沒有摸球,都憋了一身的勁兒,一開場就撒開野了,且全是蠻幹,滿場的人無非在那裡活動手腳,跟犯人放風差不多。最犯難的是裁判。在三連當裁判是個棘手的差事,連長雖說滿身的球癮,可一上球場就要走步,尤其三步上欄,他死活走不出三步,怎麼都是四步或是五步。誰做裁判都沒辦法,只好由著連長表現,結果全連的人全都隨著連長四步或是五步上欄,規矩爛成了粥。
文書畢橋接到了球卻沒拿好,直落到腳面上。裁判吹他一個腳球。畢橋卻從地上把球揀起來,抱緊了,像摟著個西瓜,怎麼也不肯撒手。裁判只好請連長評一下理。連長看一眼文書:腳球?他哪裡有腳。只這一句裁判就傻眼了。接下來連長領著連部的人橫衝直撞,一排給打了個稀里嘩啦。司號員幾個爭寵似的直給連長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