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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乍起,太液湖中的綠荷,一夜之間被秋霜剪破,殘葉相倚,恨意叢生。
登上亭樓殿閣遙遙相望,鐘山蕭瑟,霜風悽緊,關河冷落,殘陽如血,清寒漠漠而生,偶爾有雁字飛過,鳴唳聲悽怨綿長,句句泣碎人的心腸。
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
簡懷箴的眉,越發蹙得像是素淨夜空中的銀鉤冷掛的下弦月。因為縈縈的身子骨,越來越虛弱,時常蒼白憔悴地不成樣子,說不出幾句話便氣喘吁吁,行不到幾步路便香汗淋漓。皇太孫只當她身子怯弱,有不足之症,便命令太醫調製各種藥劑為她進補。只有簡懷箴心下清楚,縈縈之所以會出現如斯症狀,皆因她是炙人之緣故。
縈縈自嬰兒時便被人浸泡以天山毒蜘蛛為藥引,血曼陀羅、嬰泉、鶴頂紅等二十一種奇毒製成的毒水,成為炙人。到如今已接近二十年,縈縈對毒水形成依賴。若是不能及時救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毒發時候全身腐爛死去。這些事兒,便是縈縈自己,也不得而知。
簡懷箴幾經思量,決定帶縈縈離宮回府後再從長計議。她原本想帶縈縈前往西湖風萍居請龍語萍救人,卻無奈她身體每況愈下,恐怕已經不能承受顛簸之苦。為今之計,只能飛鴿傳書,請龍語萍出山,來京城救人。
於是,簡懷箴再向王貴妃辭行。
王貴妃近來正為如妃新冊封德妃一事倍覺落寞失意,簡懷箴未免她擔心,只說離家日久,甚為思念家中親人,故而請辭回家。王貴妃沉吟再三,便應允了她的請求。
簡尚書夫婦已然有些日子不曾見到女兒,乍見她回到府中,欣喜不已。簡夫人更是捧著她的雙手,噓寒問暖,唯恐她生受一絲一毫的委屈。縈縈站在一旁,睜大雙眸,見她們母女情深,一時羨慕地淚眼縈縈。
簡夫人漫不經心轉過臉去,恰好看到縈縈盈盈而立,登時怔忡道:“箴兒,這個女孩子是王貴妃的侍女麼?瞧著倒也面善,彷彿在哪裡見過一般,仔細想想卻又記不得。”
簡懷箴強忍心中的悲慼之情,命欣兒在父母的臥房旁,收拾一間大房間給縈縈。欣兒領命,引著縈縈去選房間。
簡懷箴這才拉著簡夫人的手,坐到黃花梨紫檀對椅上,顫聲問道:“娘,你還記得昔日的情憐妹子麼?”
簡夫人聞言,一時有些落魄失魂,頭上幾根淺白色的髮絲微微抖動,她黯然神傷道:“這一生恐怕也不能夠忘記。”
簡懷箴清淺的眼眸中,凝聚著無盡的悲傷。那些傷情,在往事的積鬱和沉澱中,幻化成大片大片的白蝴蝶,於靜謐的房中漫然起舞。她的聲音帶著幾分喑啞,哀聲道:“我疑心縈縈便是情憐妹子。她隨身帶著的葉脈紋嬰戲玉墜,與哥哥身上的很是相似。玉墜背面,刻著篆體‘簡’字。”
黃花梨紫檀木有束腰小桌上的碧海天涯紋路,泛著冰冷的光華。簡夫人失神良久,才緩緩道:“情憐的背上,有一塊蝴蝶型的胎記。”
簡懷箴清雅絕倫的面容,亦喜亦悲,她抿著唇,“嗯”了一聲道:“正是。縈縈亦是如此。”
簡夫人竟如風魔一般,眼珠發直,半晌無語。簡尚書見狀大驚,上前去輕輕拍打著她的肩頭,連聲喚著“夫人”。喚到十數聲,簡夫人方似從一枕黃粱大夢中清醒過來,哭喊一聲:“我苦命的女兒哪。”眼淚便像是露珠兒一般滾滾落下,悲慼地不能言語。
簡尚書緩緩勸說道:“夫人,我知道這些年裡,你為女兒一事鬱鬱寡歡。只是如今蒼天見憐,你該歡喜才是。”
簡懷箴將一方素帕遞到簡夫人手中。簡夫人接過拭淚,抽噎道:“老爺所言甚是,女兒得而復失,我們該歡喜。昔日憐兒為救箴兒,幾乎命喪黃泉。如今箴兒為我們尋回憐兒,當真是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箴兒,娘多謝你,教我有兩個女兒。”
簡懷箴貝齒如玉,重重咬著下唇,唇色一時如血嫣紅。她凝望著簡夫人,疼惜之中盡是難掩的悲色,強忍著心碎之痛道:“情憐妹子身中劇毒,若是不好生救治,恐怕——命不久矣。”
簡尚書夫婦齊齊大驚失色,起身慌問道:“是什麼毒?可有得治麼?”
簡懷箴重扶著父母落座,把在皇宮中遇到縈縈的始末和縈縈這二十年來的遭遇敘說一遍。
末了,她凝神靜思片刻,方緩緩說道:“我師父龍語萍被世人譽為一代醫仙,她或者有法子救治妹子。若是師父不能,我便去濠州鍾離請師祖楚婆婆出山。爹孃放心,女兒便是拼了性命,也會保護妹子周全。”
簡尚書長長嘆息,眼中有些渾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