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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一隻靴子,上面溼漉漉的,沾滿了泥巴。
“我們帶了一些麵包和乳酪,又在牧場弄了一些牛奶。噢,那才叫棒呢!可我這會兒又餓了,我還想給這個小傢伙一點東西吃。安妮塔,吃點蜂蜜好嗎?”
他坐了下來,並把那個孩子放在膝上,然後幫她把鮮花擺好。
“不,不!”蒙泰尼裡插嘴說道,“我可不能看你著涼。快去換下溼衣服。過來,安妮塔。你是在哪兒把她給弄來的?”
“是在村頭。她的父親我們昨天見到過的——就是村子的鞋匠。您瞧她的眼睛多美!她的兜裡裝著一個烏龜,她管它叫‘卡羅琳’。”
當亞瑟換完衣服回來吃飯時,他看見孩子就坐在Padre的膝上,正在津津樂道地對他說起她的那隻烏龜。胖胖的小手託著四腳朝天的烏龜,為了好讓“先生”欣賞蹬個沒完沒了的小腳。
“瞧啊,先生!”她用半懂不懂的方言嚴肅地說道,“瞧瞧卡羅琳的靴子!”
蒙泰尼裡坐在那兒逗著孩子玩,撫摸著她的頭髮,讚美著她的寶貝烏龜,並給她講著美妙的故事。那家的女主人進來準備收拾桌子,望著安妮塔亂翻這位一臉嚴肅、教士裝束的紳士口袋,她吃了一驚。
“上帝教導小孩子家辨別好人。”她說道,“安妮塔總是怕和生人打交道。您瞧,她見著教士一點也不扭扭捏捏的。真是怪極了!跪下來,安妮塔,快請這位好先生在走前為你祈福,這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我不知道您能這麼逗著孩子玩,Padre。”一個小時以後,在他們走過陽光明媚的牧場時亞瑟說道。“那個孩子老是看著您。您知道,我想——”
“你想什麼?”
“我只是想說——在我看來,教會禁止神職人員結婚幾乎是一件憾事。我不大明白這是為什麼。您知道,教育孩子是一件極其嚴肅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從一開始就受到良好的薰陶格外重要,所以我認為一個人的職業越高尚,他的生活越純潔,他就越適合擔起父親的職責。我確信,Padre,如果您不是起過誓,終生不娶——如果您結了婚,那麼您的孩子就會很——”
“噓!”
這一聲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隨後的寂靜顯得格外的深沉。
“Padre。”亞瑟再次開口說道。看到對方表情陰鬱,他的心中很苦惱。“您認為我說的話有什麼不對之處嗎?當然我可能說錯了,但是我只能認為我是自然而然就想到這件事的。”
“也許,”蒙泰尼裡輕聲地答道,“你並不十分明白你剛才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再過幾年,也許你會改變你的想法。在此期間,我們最好還是談點別的什麼東西吧。”
在這次假日旅行中,他們一直處得非常融洽和諧,這是他們第一次鬧了彆扭。
他們從夏蒙尼途經泰特努瓦山到了馬爾提尼,然後在那裡歇腳休息,因為天氣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吃完飯以後,他們坐在旅館的陽臺上。這裡曬不到太陽,而且還可以一覽群山的景緻。亞瑟拿出了他的標本盒,並用義大利語和蒙泰尼裡認真地討論植物學。
兩位英國畫家正坐在陽臺上,一個在寫生,另一個在懶洋洋地說著話兒。他沒有想到這兩位陌生人能夠聽懂英語。
“你就別在那兒亂畫什麼風景了,威利。”他說,“你就畫畫那個妙齡的義大利男孩吧,他正在神魂顛倒地搗鼓那幾片羊齒葉呢。你看看他那個眉毛的線條!你只需要把放大鏡換成十字架,再把上衣和燈籠褲換成羅馬式的寬袍,然後你就能畫出一個形神兼備的早期基督徒來。”
“去你的早期基督徒吧!我在吃飯的時候就和那個小夥子坐在一起,他對那隻烤雞和對這些野草一樣著迷。他是夠漂亮的,橄欖色的膚色確實很美,但是遠遠沒有他的父親上畫。”
“他的——誰啊?”
“他的父親啊,就是坐在你前面的那位。這麼說你是把他給忽略了?那張臉才叫精彩絕倫呢。”
“你這個循規蹈短的衛理公會教徒真是個死腦瓜子!碰上一個天主教的教士你都認不出來嗎?”
“教士?我的天啊,他原來竟是教士!對了,我忘了這碴兒了。他們要發誓永保處子之身,諸如此類的名堂。那好吧,我們就行行善事,假定那個男孩是他的侄子。”
“這些人真是愚不可及!”亞瑟小聲地說道,兩隻眼睛撲閃著亂轉。“可是,多承他們的美意,認為我長得像您。我希望我真的是您的侄子——Padre,怎麼啦?您的臉色可真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