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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秋輪舞了下手,叫維娜別亂說話。雨還沒有歇下來的意思,風越刮越大,雨水捲進門來。蔡婆婆說:“龍王老兒發脾氣了。”她說著就起身去關了門。屋裡就同夜裡一樣黑了。卻感覺蔡婆婆在不停地走來走去,收拾著屋子。她是沒有白天和黑夜的。
蔡婆婆說:“就在我這裡吃中飯吧。我去睡會兒,起來再給你們做飯吃。”
鄭秋輪說:“不了,不了。我們坐會兒,雨停就回去。”
蔡婆婆說聲莫客氣,就沒有聲音了。坐在茅屋裡聽雨,沒有暴烈的雨聲,卻聽得更真切。雨打枯草的聲音,雨打樹葉的聲音,雨打泥土的聲音,風捲狂雨的聲音,都和在了一起。細細一聽,似乎還可聽見秋蟲在雨中吱吱而鳴。
鄭秋輪伏在維娜耳邊,輕輕地說:“維娜,你在聽雨嗎?”
“在聽。我想哭。”維娜說。
鄭秋輪便摸摸維娜的臉,把她摟得更緊。他的手慢慢感覺到了溼潤,維娜真的哭了起來。鄭秋輪用手揩著她的眼淚,他的胸口也軟軟的。維娜在他懷裡扭動起來,胸脯緊緊貼著他。那個令他惶惑不安的地方,他總是不敢伸手觸及。
蔡婆婆已呼呼睡去。
收完蘆葦的原野上,離離漫漫的野艾蒿白了,像服著喪。維娜總有些不知從哪裡來的怪念。比方說艾蒿,端午時人們拿它掛在門上,說是可以避邪。可她總把艾蒿當作不祥之物,它讓原野更顯荒涼,讓秋風更顯蕭瑟。維娜想象艾蒿總是長在墳地裡的,想著就有些怕人。
荒原上,維娜和鄭秋輪常常從黃昏徘徊到深夜。秋越來越深了,湖卻越來越瘦。通往湖邊的路越來越遠。維娜初次遇見鄭秋輪的地方,夏天本是湖面,如今早已是乾涸的黑土,龜裂著,像無數吶喊的嘴、怒張的眼。夜空寒星寥落。
有天下午,農場閒工。鄭秋輪揹著書包,跑到維娜宿舍外面,喊道:“維娜,出去玩嗎?”
亡魂鳥 第一部分(14)
出來的卻是戴倩,笑咪咪的,說:“鄭秋輪,進來坐坐吧。”
鄭秋輪說:“我不進來了。維娜呢?”
戴倩說:“不知她發什麼毛病,清早就出去了,同誰也不說話。”
聽得裡面有人在說:“戴倩,你操什麼心?又不是找你的。”
戴倩便紅了臉,轉身往房裡去了。
鄭秋輪獨自往農場外的荒原走去。他心裡著急,不知維娜怎麼了。他想維娜不會去哪裡,只會去湖邊。他邊走邊四處張望。原野沒有多少起伏,極目望去可達天際。他往平時兩人常去的湖邊走,果然見維娜坐在那裡。
“維娜,我到你寢室找你哩。”鄭秋輪跑了過去。
維娜回頭望著他,卻不說話。鄭秋輪問:“你怎麼了?”
維娜說:“我收到了爸爸的信。”
“家裡有事?”
“沒有。”
鄭秋輪說:“那就該高興啊。我爸爸是不給我寫信的。”
維娜說:“我爸爸自己最苦,卻老是寫信哄我。每次收到他的信,我就難受。”
“你從來還沒有同我談過你爸爸哩。你爸爸他……怎麼樣?”鄭秋輪試探道。
維娜沉默半天,說:“我爸爸是荊都大學的歷史系教授,早就離開了講臺,下放到荊都南邊的一個林場,在那裡做伐木工。那個林場在猛牛縣。我爸爸不是個普通教授,他是明史專家,很有名的。”
“是嗎?我就敬重有學問的人。”鄭秋輪說。
維娜嘆道:“我爸爸吃虧就吃在他的學問上。他的歷史研究有自己的理論,又只認死理,就遭殃了。爸爸每次來信,都囑咐我要好好勞動,立志紮根農村。其實我心裡清楚,他只希望我早日回城去。”
鄭秋輪也不禁嘆息起來,說:“誰都盼著早些回去。那天在蔡婆婆家,你哭了。我沒有問你為什麼哭,卻知道你哭什麼。我心裡也有些灰,幾乎絕望。被大雨困在那樣一個茅屋裡,想想自己的前途,什麼都看不到。”
維娜低聲說:“是啊,都看不到前途。我們全家人最大的願望,就是爸爸能夠回大學去教書。爸爸是家裡的頂樑柱啊。我姐姐已經回城了,在汽車發動機廠做車工。爸爸媽媽就我和姐姐兩個孩子。媽媽也在爸爸那個大學,在圖書館做管理員。我媽媽本是學英語的,卻從來沒有用上過講臺。她沒有資格上講臺,我外祖父是資本家。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教我英語。你別說我吹牛,我的英語水平比我的中學老師好。我媽媽是個讀書很多,卻從來就沒有自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