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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若顰溫婉一笑,儘管隱隱覺察到來者不善,且屋子裡的氣氛古怪,但神情依舊大方,將斟滿的茶盞雙手捧到項嶽面前道:“項會主請。”
“多謝少夫人。”項嶽接過茶盞,悠悠啜了一小口讚道:“好茶!”
“當然是好茶。”灰衣男子接道:“項老弟可有興趣陪我玩一局?”
“郭兄相請,項某敢不從命?”
項嶽微微一笑,端著茶盞坐到了李敢讓出的位子上。
似有兩股無形的氣流在小範圍內激撞迴旋,在落坐的瞬間,項嶽和灰衣男子的身形俱都輕輕一晃而後迅速恢復正常。
程若顰替兩人將棋子和用以行棋的彩頭佈置妥當,乖巧地退到李敢身旁。
灰衣人抓起案上的彩頭問道:“郭某託大先走一步,老弟不介意吧?”
項嶽道:“介意有用嗎?誰不曉得大俠郭解我行我素,從不肯落於人後。”
原來他是郭解!程若顰心裡一驚,直到這時才清楚,這位今日黃昏時不請而至,與李敢飲酒對弈的粗豪男子,竟然是名滿天下的大俠郭解!
雖然深藏閨中,但程若顰對此人的名頭與軼事並不陌生,連父親程不識也曾數次提及過他的名字。
據說郭解年輕時生性殘忍好殺,更曾偷墳掘墓私鑄錢幣,雖然膽大包天,但為人卻極重義氣。後來不知什麼原因突然性情大變,急公好義,以德報怨,宛若換了一個人般。
有一回他的外甥逞勇鬥狠,對方不堪侮辱,一怒之下拔刀將其殺死,人人都以為郭解會為死去的外甥報仇,誰知他找到兇手問明內情後,竟說:“我的外甥不講道理,你殺他應該。”於是自行收屍安葬了外甥。
從此郭解的名頭越發響亮,逐漸成為中原豪傑仰慕拜服的草莽翹楚,他在關洛一帶的威名,甚至蓋過了翠華宗宗主清醒真人和朝廷御用天師李少君,沒想到這位鼎鼎大名的俠客,竟是身材如此矮小瘦弱的一個人!
“譁——”
郭解隨手一擲,六枚彩頭在桌案上翻動,始終不肯老老實實停下。
程若顰一奇,小聲問身邊的李敢道:“這是怎麼回事?”
李敢眼睛須臾不離地看著桌案,笑了笑:“是郭師叔和項會主在鬥法。”
程若顰詫異地望向兩人,只見郭解的右手擲出彩頭後兀自懸在空中,五指向下稍微蜷曲不斷地微微挑動,就像正在撥弄著一排看不見的琴絃。而坐在他對面的項嶽則單手握杯,另一隻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案邊,手指頭卻也在桌面上輕輕地敲擊,發出充滿韻律的“咄咄”脆響。
兩人的表情都顯得異常悠閒,旁人絲毫瞧不出異狀。
相比妻子程若顰,李敢自然領悟得更多。
他明白,這已不單單是項嶽與郭解之間的功力角鬥,兩人更是在不露聲色地較量著智慧、耐心、冷靜乃至對局面的判斷力,甚而穿過窗縫吹入屋裡的每一絲風,也都會成為他們絕勝的關鍵。猶如平靜水面之下的暗流,洶湧奔騰殺機四伏,在這方寸之間只要稍有疏忽,便會招致對手致命的攻擊,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相距不到五尺的李敢和程若顰,非但感覺不到一絲氣流拂面,甚至連几案上的火燭都平穩如故,那六枚在兩股沛然莫御力量角逐拉鋸之下的彩頭,更是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這等修為用“驚世駭俗”四字形容,也毫不為過。
漸漸的,兩個人的身體都開始散發出濛濛光霧;稍有不同的是,從項嶽體內騰起的是一蓬深幽紫光,而郭解所煥放的卻是如秋水般澄清的碧光。
几案上的彩頭還在骨碌碌無休無止地翻轉,彷彿被一條透明的絲線拉扯著,令它們身不由己地跳動翻躍,同時也牽扯著屋中四人的心。
“嘩啦啦——”
猛然一陣大風拍開窗戶,屋裡燭火驟滅。
狂暴的風雨聲裡,程若顰依稀聽見“啵”的悶響,桌案上的六枚彩頭齊齊碎裂。
只聽“砰砰砰砰砰”一串密集的拳掌交擊聲過後,項嶽的笑聲在屋內響起:“碧瀾洗晴空,郭兄的神功果有獨到之處,項某領教了,咱們後會有期。”笑音還在風中雨中迴盪不絕,人已如黃鶴一去渺渺無蹤。
“啪!”
李敢鎖上窗,重新點燃火燭,桌前只剩下郭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
“他就這麼走了?”程若顰怔怔望著桌上的棋盤,除了少了六枚彩頭,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過,就像作了一場奇怪的夢般。
“走了。”李敢柔聲安慰妻子道:“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