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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喜在前,家人和甘運來在後,說著話離笨花村越來越近了。他有時掐個將熟的麥穗在手裡搓搓;有時掐棵打破碗碗花聞聞。離開家鄉後,最讓向喜想念的好像就是家鄉的野花野草。四月天,溝沿上的花草爭相生長,向喜熟悉的豬耳朵棵倒不顯突出了,突出的是“老鴰喝喜酒”。這是一種尺把高的柴梗,梗上有紫葉和藕荷色的小喇叭花。把花揪下來,抿在嘴裡吸一吸,便有一股甜絲絲的酒味兒噴出來。笨花的大人、孩子都待見這“老鴰喝喜酒”。向喜在大江南北的曠野裡常常想起它。他帶兵打仗,每到一處,閒下來時就走出戰壕去找“老鴰喝喜酒”,可他從來也沒有找到過。今天他終於又看見了它。他揪下一朵“老鴰喝喜酒”,放在嘴邊吸一吸,突然喊過向文成,問他這東西能不能入藥,中藥裡有沒有這種東西。
今天,向文成自從在廟會上見到父親,還沒有機會和父親說話。現在父親這一突然的發問就使他有些緊張。他勢必要謹慎地對待父親的問話,並努力回答得規範流利。他說,從前他並不留意“老鴰喝喜酒”這東西,本草上倒有一種叫“土知母”的藥,形狀和它有些相似,大約就是這種東西,但又不敢肯定就是。向喜又問向文成“土知母”的藥性,向文成說,“土知母”性甘溫,可解毒消積。
向喜對向文成規範而流利的介紹卻顯得似聽非聽,只說,這地裡的花草就像人一樣,哪裡的花草就是哪裡的花草。哪裡的人就是哪裡的人,想變也變不了。人和花草都是當地的水土養育的。
向家一行人走路說話,不覺已行至笨花村西。再向東看,眼前有一帶新起的乾打壘院牆,從后街西口一直延伸到前街西口,院牆內突現著高高低低的青磚房。有幾棵老榆樹從牆的北側突出來,喜鵲正叼著花柴在樹上搭窩。向喜想,這乾打壘的新牆便是向家後院了,那老榆樹是西貝家的,看起來和向家的院牆連在了一起。他停住腳問向桂:“這道牆從北到南一共有多長?”
向桂說:“一共是二十五丈有餘。”
向喜說:“磚不夠用了才壘成乾打壘的吧?”
向桂說:“要是把這道牆也砌成磚牆,還得兩窯磚。我和文成商量,不如先乾打壘的打起來將來有機會再表磚。”
向喜說:“不表磚也無妨,一個外院居連牆。”
向桂沒有再就這道外牆表磚的事同哥哥討價還價。
向喜本想不顯山水地回笨花,可村口還是聚集了不少人觀看向喜的歸來。原來是瞎話早就向村人傳了話,說向大人就要回村了,向大人這次回家不帶護兵馬弁,也不穿軍裝,就一身洋布褲褂,信不信由你們。
村人便衝著瞎話說:瞎話,瞎話。先前向大人當營長回家還穿軍裝帶護兵哪,這次保準帶著一個馬隊。他們立在村口土坡上看馬隊,沒想到一個穿白衣灰褲的人早已站在他們眼前。這人在村口站住,向村人拱手施禮,有人認出這真是向喜,向喜真穿著洋布褲褂。人們才想到他們又拿瞎話的實話當瞎話了。瞎話站在村人中說:“喜哥,他們正站在這兒看你的馬隊呢。”向喜只是微笑著問鄉親家裡的事,地裡的事。他看見人群裡站著西貝牛,便說:“牛叔,麥子要開鐮了吧?”西貝牛忙把披在光膀子上的紫花汗褂舒上袖子,趔趄著從坡上走下來,像沒有聽懂向喜的話,一時也不知怎麼回答。向喜想,我不該說開鐮,應該說割麥子。開鐮是南方人說的。他走近西貝牛又說:“牛叔,該割麥子了吧?”果然西貝牛聽懂了,說:“這蠶老一時,麥熟一晌,也就一兩天的事了。”
甘子明走下土坡對向喜說:“我還是叫叔叔吧,叫向大人不習慣。我是后街甘家的子明。怎麼,《益世報》上說又把吳光新放了,我分析準是有人講情吧?”向喜只說時局變幻常常出人意料,他並沒有直接回答關於吳光新的事,只問了甘子明和向文成誰大誰小。還有人攔住向喜問長問短,瞎話及時給向喜解了圍。他說,“等著看馬隊吧,向大人在前,馬隊可在後頭呢。那馬隊長得很,這頭進了兆州城,那頭還在石家莊哩。這會兒快叫我喜哥先回家看看吧!”
村人又鬧不清瞎話說的是瞎話還是實話了,有人說瞎話又在說瞎話,有人卻走上高坡開始向西張望找馬隊。
向喜這才拱拱手從人群裡拔出腿來,開始朝那座他朝思暮想的、由他親手設計的新宅院走。他先站在大門口端詳一陣,才走進大門向右拐,邁過兩級青石臺階進二門。他又在向文成的柱式門樓下站住看看,然後繞過四扇可啟可關的綠漆燙金星的閃車門進入東小院。他熟悉的那棵棗樹還在,樹下那塊紅石板和那個一百五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