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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將手中書卷一合,往桌上一摔,語調卻是不變:“還是說你如今,連見都不想見朕了。”
我隨著他那摔書的動作,也將自己往地上一摔,跪下便拜:“若離不敢。”
他卻是一聲笑,過了半晌,才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說道:“你倒還有什麼是不敢的。”
我跪在地上,不復言語。
那日宴上,他不作聲響。我可以不敬,可以出言不遜,只因為彼此都是江湖身份。江湖之中,不分尊卑,不拘禮節,我是個歌姬,他是逼死了若即的靈珏宮主。
而今日,他是皇上。那個呼風喚雨,大權在握的皇上。我無論什麼心思,也只能垂著頭跪在這顛簸的車上。呵,我是什麼心思,又有何所謂。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車子搖搖晃晃地停下來,聽得見寒心一翻身從車前跳下來,而後便是楚冉的聲音:“皇上,前處是個涼棚,走了這些許時候,下來歇歇腳罷。”
我聽了這個,險些笑出來,他要歇什麼腳,這幾個時辰來他窩在車上看書,連半步也未挪過的。好在皇上動作夠快,在我笑出聲來之前,已經摔了門出去。又過了一會,寒心才小心翼翼地開啟門探進頭來,見我跪在那裡,卻連神色也未變,只輕聲道:“若小姐,也下來喝口茶水罷。”
我只點點頭,拉著裙襬起來,卻在下車時一絆,險些從趕車的坐板上摔下去。有人拉著我的手將我一扶,而後又託著我另一隻手臂,直接將我從車上託下來。我一著地,便從他手中掙脫出來,笑著答謝一句;“多謝公子。”便轉身拎起裙襬,衝著楚冉跑過去了。
不過是一個幾根毛竹撐起來的茶棚,四方桌上皇上端坐著,楚冉寒心一左一右。我不管現在是什麼心思,也是不想坐在皇上對面的,只好走過去將楚冉往邊上一擠,同他一條凳上坐下。
粗茶還未過口,便聽到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來:“不知兄臺這座,可有人佔了去?”
我一看,是方才在下車時扶了我一把的那人,儼然一副江湖浪人的打扮,還算乾淨清秀,一雙眼睛毫不避嫌直勾勾地看著我。
剛想開口,便聽到寒心的聲音:“這桌子我家公子坐了,閣下還是另尋一處方便吧。”
那人竟好像沒有聽見一般,將腰間的劍往臺上一甩,震得茶水都飛濺出來,用腳將凳勾開,竟然就是要坐下來的樣子,還在說:“江湖如此之大阿,能碰到姑娘一行,也是緣分。倒不知姑娘在江湖上是何名號,如此傾人之姿,在下竟從未聽聞過,真是可惜,可悲,可嘆吶。”
我還在怔仲之間,不知這人倒是要如何,卻見楚冉那裡一個茶杯飛出來,砰得一下打在那人手上。那人本來捉著劍的手一縮,那柄劍便啪地落到地上。那人面露驚色抬起頭來,寒心卻還是帶著笑:“閣下似是未聽清寒心說的話呢,可要寒心再說一遍?”
他將桌上人又瞄了一遍,皇上和楚冉依舊是漠不關心地喝茶,寒心笑嘻嘻地看著他,我也好奇地仰頭看他,只見他衝我露齒一笑:“佳人已得英雄相伴,原來是在下冒失了。”說罷彎身用左手拾起劍來,還從那個角度很詭異地抬頭對我一笑,輕到幾乎是唇語一般說:“後會有期。”
直到他走了好遠出去,我才猛然清醒過來,莫非這便是傳說中的搭訕?他還要問我姓名,這程度已經可以上升到調戲的階級。思及此,不由自主朝那人多看了兩眼,恰好那人回過頭來,衝我吊了吊眉毛。便聽到身後冷冷的聲音:“打量得如何?”
我脫口而出:“總是比不上若即的。”
此言一出驚覺不對,轉過頭來,果然三人都在看我,我一人都不能看,只垂下頭去,看那盛著茶的破碗,什麼都不說了。
去年紫陌青門,今宵雨魄雲魂
何為宿命?
便是兜兜轉轉了一圈,算盡機關,傾盡力氣,卻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回到了原地。
一個多月的車馬勞頓之後,下車一抬頭,看見的便是曾經被我封死,又讓人開啟了的後西門。
楚冉自前面的轎子上下來,同我一道進得門去,滿目都是蕭索。初秋日子,地上全是敗桂殘葉,被風一吹,瑟瑟地到好像要捲了人的心肝去。
楚冉只站在門口,看著她往院裡走了兩步,每一步踏下去,便是落葉乾枯破碎的聲音。我走了幾步,便在院中立定,往四周看了看那些頗有些失修的廂房,門窗關得緊緊的,落滿了灰。
我抬起頭來望向那棵花樹,還是同那一春我栽它下去時一般,光禿禿的枝枝杈杈,兀起的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