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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聲說:“不要追過去。”
我只聽見前面少年的聲音,猶如蠱惑,只想甩開那人的手,他卻不肯放,反而湊到我耳邊,又一次地說:“不要過去,你不想過去的。”
想,我當然想,若即在那裡,若即在那裡阿。
那人一聲輕嘆:“不肯醒來麼。”
聞言我渾身一震,只見一陣狂風起,濃霧被卷得七零八散,只一會功夫,天地之間一片灰朦,竟是什麼都不剩了。
人呢?霧呢?若即呢?急著要從他手中掙脫出來,卻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渾身一頓,瞬時便沒有了力氣,意識從身體中抽離出去,倉皇回頭一看,看不清那人面貌,卻只有一雙清亮的眸子,好似佔盡世間風華,隱忍地,淡淡地,不知道在看著什麼……
突然一下顛簸,我在榻上一頓,悚然驚醒,印入眼簾的,便是搖搖欲墜的車頂,藍金烙的流蘇垂下來,隨著馬車搖搖晃晃。
原來……是大夢一場……
瞬時心中空空蕩蕩,長嘆一口氣,閉上雙眼,只覺得這馬車在道上骨碌碌地駛著,一搖一晃,竟是要將人的心肺都蕩空了。
沉默半晌,耳邊卻是一個溫潤聲音傳來:“好夢難續,你便是能再睡下去,也見不到他了。”
我渾身一僵,轉過頭去,卻是一身玄衣的皇上坐在車廂的另一側,手中卷著一冊書,看也不看向我這裡。我一驚:“皇上?”
那人還是同往常在外一樣,帶著那張人皮面具,露給世人看得只有張平凡的臉。我愣了一會,才將身上毯子一掀,翻起身來就要給他行禮,卻被他拿那書冊一擋,就那樣輕輕地扶起來:“此處,便不必了。”
我只得起身來,他卻已經收回了書卷,一如往常般,稍稍斜靠在車廂上,默默讀書,彷彿從未見了我這個人。而這個人,我卻是連多看一眼也不能的。向旁邊挪了兩步,掀開車窗上的簾子,就見得外面一片山清水秀,竟也不知道是到了什麼地方了。
我四處張望還沒多久,就聽得有人打馬上前,而後就跟在了我面前。抬頭往上看,果真是楚冉。
說來奇怪,我認識楚冉這麼些時間,竟也從來沒有見過他騎馬的樣子。原來在臨陽城內的時候,無論何時出門,他都是坐車或是做轎,而我也從未過問過。只是今日我才見得,這人在馬上的身姿,竟也算得氣宇軒昂的。只是現在不是想這事的時候。
楚冉追上馬車,靠過來低聲問我:“醒了麼,做何了?”
我把頭伸出去,四下張望了下,看見並無其他隨從,只得我們一車一騎,才壓低聲音問道:“皇上如何會在這裡?”
那日百里過後,皇上和梅萼殘一道沒了身影。而楚冉也不管即墨那邊的挽留,只在涼國裡磨蹭了三日,便啟程走了。來時他同寒心兩人,只有一輛馬車,這番回去,他卻多備了一匹馬,不再同我共車了。這才幾日出來,皇上不早有急事走了,怎麼還能碰上他?
楚冉只是一聳肩:“我如何知道。”
聽得車內有輕微的響動,我趕緊把頭縮回來,卻發現皇上還是那般坐著讀書,彷彿一動也沒動過。而他在車裡,我更是一動也不敢動了。又將頭伸出車外去,耷拉著臉問:“那皇上如何會在車裡?”
楚冉輕輕一笑:“那怎麼辦,讓皇上在外邊騎馬,我同你共坐一車麼。”
我將他胯下的畜牲來回打量了下,才猶猶豫豫地說道:“那個……男女有別,不如你同我換一下,坐車裡來。”
楚冉挑著眉毛笑著看我,我還沒琢磨出什麼意思,就聽到身後一個聲音幽幽地響起來,頓時脊樑骨都涼了一截:“若小姐可知道,你在那裡便是怎麼壓低了聲音,朕這裡可也是聽得清清楚楚。”
我瞬間僵硬,楚冉微笑著別過頭,輕輕一夾他胯下的畜牲,就踢踏踢踏地走開了。我看著他的背影,無語凝噎。
身後的聲音又響起來:“若小姐怎麼看得那般仔細,車外有花麼。”
我縮回頭來,皇上已將手中書卷放下,卻仍斜靠在車廂上,拿那一雙眼睛看著我。
不堪對視,我垂下眼來盯著自己的鞋子,腦中嗡嗡不斷地聲音:他殺了若即的,他殺了若即的,他殺了若即的……
轉念一想,卻是不對,怎可說這般喪氣話,若即定未死的。於是腦中的聲音變了腔調:那也是因為他,我和若即才落得今天這般下場的。
面前的人說:“那麼張傾國傾城的面貌,不願給人見麼?”
我數著繡花鞋上的線頭,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