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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大堂圍成一桌,倒上了紅蓮春,又讓驛卒送來燒好的黃河鯉魚,便一邊喝酒一邊閒聊。
這鯉魚可是周邊農戶鑿開黃河冰面去抓的,價格不菲。哪怕是驛站內,不給錢也拿不到。陝州離長安不遠,這裡的驛站迎來送往的達官貴人不少,鄭叔清的刺史身份沒有多好用,沒法“白嫖”超過官員定製規格的好菜。
當然,如果是張九齡或者李林甫來了,那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
“嚴兄是河北人,聽你言語,似乎河北人對朝廷頗有怨言,不知因何而起呢?”
方重勇一邊搓著手,一邊吃著鯉魚問道。
這條黃河鯉魚燒得很有地方風味,粗獷而鮮美,味道有點重,不如鄭叔清請客吃“長安菜”那般精緻。
只是勝在食材新鮮。
嚴莊看了一眼鄭叔清,這位前刺史大人嘆息說道:“不出這間屋子,說了也無妨。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就算我們不說,天下多的是人會說。”
聽到這話,嚴莊點頭道:“武周萬歲通天元年(公元696年),營州的契丹部落首領李盡忠以及孫萬榮(均為賜的漢名),不滿武周的營州都督趙文翽對他們的虐待,直接殺掉了趙文翽,率領本部軍隊打進了河北。
李盡忠以及孫萬榮沒有想到他們的搏命一擊,居然在河北引發了十幾萬百姓的自發追隨,他們的部隊很快就從幾千人膨脹到了數萬人。
在突厥的幫助下,花費了很大代價,武周大軍才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才把這次“入侵”剿滅,連名將王孝傑都戰死了。
既然損失這麼大,那麼武周大軍,在剿滅了李盡忠以及孫萬榮的“入侵”後,朝廷自然要開始秋後算賬。
於是負責“平叛”的武周河內王武懿宗便上奏朝廷,提出把參與李盡忠以及孫萬榮,還有“入侵河北”的十幾萬民眾全部殺死。
雖然狄仁傑等人極力阻止,而且朝廷也確實沒有這樣下令……但是武懿宗並沒有手軟,河北百姓,死傷無數,凡是被迫從賊的,逃回來都被當做叛逆,直接處決,以至河北很多地方十室九空。
這不過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更早的,就不必提了,數都數不完。”
嚴莊將酒杯裡的紅蓮春一飲而盡,紅著眼睛自嘲說道:“我一個河北寒門子弟,若是沒有貴人提攜,一輩子也喝不上這紅蓮春。這等美酒,只有鄭使君這樣的大人物才有資格享用。”
方重勇微微點頭,看著鄭叔清詢問道:“這些都是真的?”
鄭叔清猶豫片刻,最後長嘆一聲,微微點頭道:“細節或有出入,大體不差吧。”
他是朝廷官員,很多話不能說太明白。事實如何,其實擺在那裡,當年經歷那件事的人,許多都還活著,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聽完嚴莊的介紹,方重勇感覺,武周時期的營州之亂,看上去就像是安史之亂的“簡化版”。
只不過:
那時候土地兼併還沒有完全摧毀府兵的根基,朝廷對軍隊的控制依舊很牢固。
那時候天下除了河北以外,其他地方大體安定,賦稅也比較輕,民間積蓄也不少。
那時候長安人口還沒有膨脹到今天這個地步,運河的重要性,也沒有今日之迫切。
那時候朝廷軍隊處置還算得當,沒有安史之亂中李隆基那種騷操作。
只是營州之亂,始終帶著一股特別濃厚的安史之亂那樣的潦草味道,都是河北邊鎮造反,河北百姓依附,滾雪球一般壯大!
從營州之亂到裴耀卿的七百萬石糧食大半出河北,這些事情都是冰山一角而已。河北人對唐庭的恨,深入骨髓,代代相傳,一年比一年深重。
河北與朝廷兩看相厭,已經是現在最好的結局。而李隆基與朝廷還想著拼命壓榨河北,不出事才叫咄咄怪事!
“鄭使君將來為度支郎,可要少對河北收點稅才是啊。”
方重勇無奈苦笑道。
“你是不是傻?度支郎只管朝廷的稅款怎麼用,那些稅款怎麼收,又不是我說了算。再說,我現在還不是度支郎呢!你不如當面對聖人去說。”
鄭叔清忍不住反唇相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