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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大家的臉上都掛著悲哀的凝重。父親拉著泉兒,也隨著人群往東走,不出聲,腳步匆匆,不斷有晶亮的淚珠,順著他的兩腮流下來。泉兒知道,父親觸景生情,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裡,浮現的肯定是9年前母親亡水的那個畫面。
後來,父親止住腳步,尋一塊石頭坐了下來。他們眼前,仍有看熱鬧的人繼續趕往出事地點。但父親突然明白: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過去,即便你趕到那裡去,擠在嘈雜的人群中,你又能為受難者做什麼?
泉兒的記憶中,在家裡面,父親顧及小媽的情緒,很少提及母親。只有和泉兒單獨出去,比如去大南門城隍廟逛廟會,比如去錢牌樓茶園子聽戲,比如到北城外菱湖觀荷花,他會和泉兒聊起母親當年如何如何。但,從沒有像今天這般傷感,從來沒有。泉兒小鳥般乖乖地坐在他的身邊,一句話也不說。
太陽西垂,在江面上,如血一樣慘烈。
“這年頭,這國家,怕真的要大變了!”父親說。“去年夏天巡撫大人被刺,現在前江口江輪失事,下一步,又會出現什麼?”
泉兒睜著她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沉船事件確實不是個好兆頭,接下來的幾個月,安慶城始終處在帶一些陰沉色彩的惶恐之中。城內的百姓,也因此格外膽小,格外多疑。
這年夏天來得晚,到小暑附近,怕冷的人還穿著夾衫。來得晚也走得晚,白露過後還多天,天還出奇的熱。狀元府、天后宮、進士第一帶的人家,太陽還沒有落下去,半大不小的孩子,早不早就把竹床搬到大街上來,準備在戶外過夜。路面上的麻石條,滾燙滾燙,只有去井裡扯些井水,沿著竹涼床四周潑個透溼。入夜,整條街上睡得的都是人,一張竹床挨著一張竹床。天天如此。於是就傳說,集賢關外的大龍山,有一隻老虎成精了,前兩天進了城,白天裡與常人無二異,一到晚上就原形畢露,專門挑那些七八歲的男孩兒下手,也不吃肉,專門喝血,在脖子上咬一口,一吮,孩子就全身雪白,沒有一絲血氣兒了。大人們膽子小,便不讓這般大小的孩子在外面露宿,但天又實在熱不過,孩子高低吵著要出來,只好陪著孩子一起睡到外面來。那些平日裡不大露面的小媳婦,悄悄端一張竹椅,在孩子旁邊,搖著扇子,也是為孩子扇風,也是為孩子驅蚊蟲,一坐就是小半夜。就有一天,差不多已是三更天了,突然聽見有喊“老虎”的聲音,一副哭腔,淒厲嚇人。這一喊,立刻帶起一大片驚恐的尖叫聲。結果幾條街甚至半個城的人,都懵裡懵張地爬起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人抱起孩子就往家裡跑,小孩則抱著叫媽媽。一時間,亂成了一鍋粥。最後的景象十分獨特,大街上擺滿了竹床,卻空蕩蕩沒有一個人。直到好多天後,風波才漸漸平息下去。最後追問,才知道起因十分荒唐,小孩說夢話,母親打了幾巴掌,結果驚動了周圍的人,一帶十,十帶百,造成一場虛驚。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國喪
“老虎”風波之後,天也慢慢變涼,轉眼便是十月。街上傳言更多,說江南要到太湖進行大操練,好幾萬人,還有能在天上飛的氣球兵。又說光緒皇帝也要到安慶來,已經在路上了,浩浩蕩蕩,帶著幾萬護衛。不為別的,就為開這個眼界。還說有一個傳話機,神奇得很,一根線連著,兩個人相隔幾條街,也能相互對話,聲音清清楚楚。另外又傳有一種奇妙的神燈,也有一根線連著,不用油,一到晚上就亮了,雪亮雪亮的那種,不能對著看,要刺傷人的眼睛的。
泉兒從懷寧中學堂回來,總是有新鮮的話題,小媽就很驚訝,一雙眼睛睜得多大,“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她總是固執地反問。
如果父親在家,父親就笑笑,“有什麼不可能?又不是什麼難事!”話語之中,多少有些“少見多怪”的輕視。那一個階段,父親特別忙,很少回家吃飯,有時候也不回來睡覺。銅元局停鑄後,新任安徽巡撫馮煦,,將廠子一分為九,雖然打的是安徽製造局的牌子,但下面設煤炭、子殼、馬力、修槍、翻砂修理、製藥(火藥)、裝藥等9個分廠。父親雖是“造幣”高手,但隔行不隔理,生產流程還是相同的。反過來,父親掌管的技術,一分為九,自然更忙。安徽製造局9個分廠中,就有百姓傳說中的電燈廠和電話廠。
接下來,國情突變。
十月二十一日,星期六,傍晚,37歲的光緒皇帝在北京駕崩。二十二日,星期日,下午,74歲的慈禧太后也乘鶴西去。二十三日,星期一,光緒、慈禧的死訊,透過黃甲山電報局的電波,傳至老省城安慶。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