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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王準端著銀酒壺過來,給青年官兒斟了一大杯三勒漿,“請教這位兄弟,府上在那個坊?”
青年官兒平日潔身自好,與這夥紈絝子很少有接觸,酒肆裡的燭光也不明亮,彼此都未認出來,拱手行禮,反問道:“小郎是?
“侍御史王鉷之子,王準,排行老七。”王準頗有幾分得意,他父親王鉷頗有斂財辦事的能力,深得皇帝的恩寵,中官帶著宮中的賞賜到府上絡繹不絕。
“我家三郎要是能來這兒,他倒是跟王七郎脾氣相投,今日下午在朱雀大街上,有一波斯胡將這顆珠子賣給它……”青年官兒右手從胡姬的胸衣裡退出來,從懷中掏出一顆鴿卵大小的珠子,遞給王準。
不知是翡翠珠還是玻璃珠,王準在幽暗的燭光下也瞧不真切,不過那個扮豬吃老虎的故事倒是吸引了王準,他與幾位權貴子弟圍坐過來。
胭脂馬鏗鏘鏜鏜的龜茲樂已換成了節奏強烈的鼓樂,一位綽約多姿的胡姬舞娘在鼓聲中擺動腰身,眼神如鉤,一件一件地脫著衣衫兒……
青年官兒笑道:“有個事要麻煩幾位兄弟,五日後我家三郎約在那個地方跟波斯胡交易,他用綠玻璃珠騙我家三郎,大夥兒扭送他去見官,嚇他一嚇,訛出一筆銀錢給兄弟們快活。”
王準笑得見牙不見眼,還有這好玩的事,接過那玻璃珠兒,小心揣好,豪氣干雲地道:“這事就交給兄弟,包給你辦得妥妥帖帖。”
旁邊一個權貴子弟忽地問:“你家三郎這麼有趣的人兒,現在何處,不如叫個僕從將他喚來。”
“唉,他下午不慎被永穆公主的輦車撞傷,正在府中靜養,公主也太過蠻橫無禮,撞了人也不下車,竟然問都不問一聲,坐著輦車揚長而去!”青年官兒長嘆一聲,話語中有無盡憤慨。
這夥權貴子弟平日都是他們欺負人,沒有被人欺負的,遊俠兒的脾氣一起,紛紛嚷著要為那位三郎出頭,打抱不平,去永穆公主府討個說法。
那位三郎與王準脾氣相投,王準臉上露出囂張的神色,“永穆公主的駙馬王繇,是個膽小怕事的傢伙,輦車撞人這事他們理虧,我們將三郎抬著,找上府去與他們理論。”
眾子弟紛紛響應,攜刀帶箭挾彈弓,蜂擁著青年官兒出了胭脂馬。
鼓聲漸歇,圓臺上那位綽約多姿的胡姬舞娘,在明明的燭光映照下,脫得只剩一層薄薄的亳州輕容,瞧見這夥揮金如土的權貴子弟走了,眼神無比地幽怨……待會兒那銀錢紅綃的賞錢就少了大半,她能不心痛。
出了胭脂馬,夕陽悄然西墜,西市仍然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胡人不少,戴著各式各樣的胡帽,有虛頂的,有搭耳的,還有渾脫帽,身著流行的翻領對襟窄袖胡服,胡商們拿著銅號子正在賣力吆喝,售賣他們的胡餅、搭納一類的美食。
王準想起一事,轉身問那青年官兒:“你家三郎姓甚名誰,我們也好稱呼。”
青年官兒按三郎的吩咐一直撐到這時,心裡就如七八隻吊桶,一半兒上,一半兒下,都在空中懸著,見王準相問,硬著頭皮拱手道:“我家三郎就是你們的好朋友,李巖。”
鬧了半天,原來是國子司業李林甫家的巖哥兒。編了個套讓我們往裡鑽,王準醒悟過來,臉沉似水,猛地喝道:“你又是誰,為何煞費苦心為巖哥兒奔走。”
“我是……他大哥……武庫署監事李岫。”青年官兒身子一縮,低下頭去,不敢與王準兇橫的眼神對視。
4。訛公主(上)
身邊幾個權貴子弟已經開始呼奴喚僕,駿健漂亮的白馬也被牽了過來,王準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如果說不去,一定會被他們譏笑。
看他們一個個攜刀挾弓,面露義憤填膺那小樣,王準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上馬,巖哥兒平日跟大夥兒交情不錯,我們幫他向公主府討個公道!”
上了馬,王準狠狠一甩金絲馬鞭,胯下白馬受痛,長嘶一聲,在坊街中央飛馳,王準心道,乾脆走這一遭,不是為了已經失勢的李府,而是為了自己在夥伴中的號召力,為了自己的面子。
西市的胡人一見這夥權貴子弟,老遠瞧見就紛紛走避,有幾位動作慢的被馬撞倒,迅疾的馬蹄踐踏過去,痛呼呻吟聲一路都有。
他們這才叫囂張狂妄,比起永穆公主有過之而無不及。
橫穿過朱雀大街,暮色漸起,華燈初上,平康里已是一片燈火輝煌,一路絲竹笙歌,招呼這夥權貴子弟的歌伎不少,可今晚無論多麼貌美的歌伎,也不能使他們駐馬停留,只能低聲怨嘆郎心似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