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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生活了幾代,以周朝傳承幾百年的文化,周國無論官民,就是令國家改號,也不可能讓給外夷,王翱這根救命稻草無論從文從武,都有了繼承大統的理由。然而王翱回京,依舊沒有正式稱帝,只是掛銜‘鎮北王’。
而已經殘破的周王朝,國庫裡那點銀子,朝中還有的一點良將都消磨得差不多了。王翱領兵回朝後費盡心力只修補了一部分,最後因為戰傷復發而病逝,這其中的詳細,卻因為大國易主,百官待建而並沒有詳細的記錄,屬於一個帶有一點灰色意味的流史。
不過,新國家立號為‘昭’,取意‘天照江山,澈正之國’的含義,卻是流出京都的最清晰的王翱遺旨。
因為這八個字傳播之快之廣,連京都一個三天才來一次的遊貨郎都知道。王翱病崩,禁宮羽林軍的第一個動作就是遵照他的遺旨,把原來禁宮的高牆給推了。
“國將不防,國都何倚?唇寒齒亡,悔之晚矣。”
據說,這是王翱自西陲歸來,拍馬入京都時,在五千精兵面前,對著京都禁宮高牆冷斥過的話。後來王翱直等到與獨子王熾見最後一面,還將此話親自重述一遍,並且在嚥氣之前,彌留之際對兒子王熾將此話進行細解。
“家即是國,推了那堵牆,你能看到千千萬萬個家,有那堵牆,你只能看到自己;推了那堵牆,你才能時刻警惕,你的國家周圍懷著各色慾望的眼睛;推了那堵牆,你才能真正獲悉天下氣息,天下良才亦為你所用。也許有酸儒會笑你作秀,但此秀要做出,真需何等膽量信心?
世人人人皆作秀,只有實力可以將作秀作實,無所顧忌一往無前,你將身為帝王,此番做法卻實則向天下傳遞你的信念,讓你的子民有臣服於你的第一個理由。。。。。。你可有這等信心?”
王熾沒有任何表示,因為他聽的這句話,是他父親嘔心之言,父親說完便仙逝,也許是因為生命走到盡頭,已經等不到他的回覆,又或者是,根本就不容他猶豫。
王熾在一句話都不說的守孝三天後,第一個軍令就是命羽林軍將那堵高牆推了。
現在,薛忠身著昭國四品以上的麒麟躍火武官官袍,站在這堵看起來薄弱的宮牆,天子家邸與百姓家宅間最後一道屏障面前,束手而立。
王熾雖然遵循父命,但皇宮中住著不少女眷,涉及一些隱私事,該擋一下還是得擋一下。不過這堵宮牆防防家賊還算結實,若放在戰前,只算曠室內一道紙糊的屏風。在有著西征經歷的將士們心中的估量裡,幾乎一捅即破。
望著高牆上狹窄的戰道中一排迎風抖拍著的錦旗,任自己那寬大的袖子與那錦旗拍著一樣的節奏,薛忠的臉上露出一絲悵然,良久才輕嘆一聲,心中默默說道:“陛下,你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啊。”
此時廣場上的眾官員都已陸續散去大半,留下來的幾位,要麼是性子不急走得慢的,要麼就是與嚴、薛二人有些朋友交情,準備再寒暄幾句的。聖上對二人下了此等旨意,再上府踐行,似乎有些不合適,至多也只能在這兒說兩句話了。
此次事件,嚴、薛二人一同領旨、相互配合到最後一同受罰,因為同行一事而被同降罪,綁得最近的兩個人臨別之際,倒也生出一些古怪的親近。
嚴陸見薛忠面色惆悵,雖然以前有些輕厭薛忠的軟懦脾性,可如今他連降幾級,面對曾經的上司,總不能視而不見。他走近薛忠身邊,順著薛忠的目光向城樓上望去,過了片刻才輕聲說道:“薛大人為何事惆悵?”
薛忠的目光還落在禁宮宮牆上,沒有轉臉看嚴陸,但側臉上又露出那抹宛如商賈一樣透著和氣生財意味的微笑,說道:“就要離開這兒了,想到以後半年就只能吃齋,真難捨京都的醬滷鴨,板煎裡脊。。。。。。”
他說到這裡忽然住嘴,輕輕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然後才又繼續說道:“唉,我這嘴,又開始亂說了,這話要是讓有心人聽去,可不得了。”
薛忠的模樣著實有些滑稽,不過,想到以後也不可能再與他共事,嚴陸一時竟覺得他這樣子倒也有些喜感。但當他聽到那後面一句話,不禁也聽出了一點別樣的意思,自知不擅此道的他也只能無聲的笑了笑。
薛忠將束在背後的手鬆了開來,移到胸前抱拳,卻不是行作揖禮,而是無意識的左右揉擠著手指關節。嚴陸望著他那雙有些發胖的手,手指關節裡發出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眉峰不禁微微一動。
這時就見薛忠已經靠近他身邊,湊近他耳邊輕聲說道:“陛下風華正盛,你得相信,我們還會在京都會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