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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色純白的戰馬,在倒映星海的鏡面上前行,冰面之下亦能看到人馬的模糊倒影,寒風中響起整齊的‘啼噠’聲。
隊伍後方,是三十騎身著白袍的白梟營精英,因為和帶隊之人並不熟,沿途都沒有出聲,只是跟隨領隊不急不緩前行,例行掃視著死寂原野。
隊伍最前方,是一匹高頭大馬,毛髮純黑,四蹄卻是雪白,肩高比後方馬匹都要高出一截。
馬上坐著個年輕男子,身著一襲市井常見的青袍,面相不過三十左右,長著一雙英氣劍眉,頭髮以環帶束起,肩寬背闊,背影頗為健碩,整個人看起來,本該炯炯有神龍精虎猛。
但男子那雙眼睛裡流露出的寂寥,卻讓其顯得相當頹廢,便如同一個漫無目的遊蕩的野鬼。
男子左手扛著一杆大戟,青龍戟的形制,鋒長兩尺纏繞金龍,月牙彎刃寒芒幽深,墨黑大杆帶著金屬色澤,造型頗為精美,鋒刃側面還篆刻兩字——定疆。
這杆大戟,是湖東琅州府謝家的家傳兵器。
謝家在北梁傳承兩百餘年,談不上權勢滔天,但世代為北梁鎮守邊疆,也算勞苦功高,深得朝廷器重。
但將門之家,傳承永遠比不上那些玩筆桿子的書香門第,只要打仗,家裡就不可能不死人,死著死著,也就家道中落了。
自從天琅王立國開始,不是西北王庭率軍過天琅湖,就是北梁率軍反攻,來往不知多少次,打一次謝家便少幾人。
而等到二十年前西疆平定,從頭打到尾的謝家,雖然收穫無數榮耀功勳,卻也死的只剩一個八旬老叟,和一個年僅十歲還沒法上戰場的稚童。
謝家老爺子本是北梁死忠,不惜滿門死絕,也要捍衛腳下每一寸疆土;但真等到兒子孫子死乾淨,換來的只是梁帝送來的一塊‘滿門忠烈’匾額,似乎也看明白了什麼,自此解甲歸田,臨終前告誡唯一的曾孫,往後要老老實實的在家玩物喪志,不要再從軍了。
謝劍蘭被曾祖父帶大,甚至沒見過父親幾面,聽從了這番叮囑,安心當起了富家少爺。
但有些人生來註定不平凡,他不爭名利,名利也會追著他走。
燕京的朝臣,聽聞謝家滿門殉國,死的只剩一根獨苗,終是有心懷大義之士不忍,各種遊說諫言,把謝劍蘭給接到了燕京。
然後四方高手、湖東名士,或許是真心,也或許是求個賢名,對他都有指點幫扶。
這本來是件好事,但可惜的是,謝劍蘭在戰火與噩耗中長大,看到燕京的歌舞昇平後,心底只生出了一句——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可能是受到了刺激,謝劍蘭的天賦在此刻展現,十一二歲才開始勤學苦練,十八歲已經逼平朝野所有平輩,能和他相提並論的,只有一個尚未打入十大宗師的花翎。
而謝劍蘭性格也越來越孤僻叛逆,燒過房舍、打過官差,甚至揍過皇子,如果不是父輩功勳卓越又天賦絕世,梁帝想養頭猛虎出來,他已經被砍頭了十幾回。
謝劍蘭在被曾祖父告誡過後,心底就早已沒了忠義,梁帝真把他養出來,也不可能是能征善戰的猛虎,而是一頭對盛世滿懷憤恨的惡獸。
但世事總是造化弄人,就在他性格心智即將長成的時候,一個人忽然闖進了他一無所有的世界裡。
那是一個女捕頭,因為他當街打人,對他糾纏不休,要抓他蹲大牢。
謝劍蘭只喜歡把強者踩在腳底下,對弱女子根本不感興趣,一直未曾搭理,但那個女捕快,走到哪兒跟到哪兒,和他講什麼‘律法、俠義、規矩’……
謝劍蘭很不喜歡這些當權者制定的條條框框,但不知為何,一直沒把那個女捕快攆走,整天聽著和尚唸經,最後竟然背會了大梁律。
可能是受其感染,謝劍蘭心底慢慢也有了對與錯、是與非,閒著無聊時,甚至還會扮做幕後大佬,幫那女捕快去抓抓賊。
如果順風順水,他最後應該會進入衙門當差,和那女捕快一樣,成為一個滿心家國情懷的忠烈之士。
但忽然有一天,他發現了那個女捕快,身份並不簡單,是當朝黃門郎的閨女,而黃門郎是天子親信,記錄著他平日的點點滴滴。
謝劍蘭在那一刻,忽然醒了,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情,無非是梁帝處心積慮循循善誘,在他脖子上套繩子罷了。
好不容易樹立的世界觀就此崩塌,謝劍蘭也沒法再回到年少時的六親不認,於是孤身離開了燕京,想當個浪跡江湖的浪子,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