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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帝一會兒張揚跋扈,一會兒老實本分,劉溫早就覺出不對,但也沒多想,只以為他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稍微嚇唬嚇唬就慫了。但將軍一問起來,他才隱約意識到,一個人無論怎麼善變,眼神總是不變的。
然而淳帝不同,他張揚跋扈之時眼中充斥著汙濁,即便長得再漂亮也令人生厭;忽然安靜片刻,那雙瞳像洗過的碧空,清粼粼的一片澄澈。這時候的他看著很畏怯,還有些彷徨無助,十分惹人生憐。說老實話,有那麼幾回,劉溫就算覺得他誤了事,也沒捨得責難。
孟長夜見軍師與自己感受相同,連忙詢問,“你也看出來了?”
“將軍,我知道淳帝長得漂亮,而且乖巧起來確實挺招人疼,您這樣的大老粗見了未免有些想法。但我要事先警告您,他那模樣很有可能是裝的,目的就是迷惑咱們,然後趁機逃走。”劉溫拿著一根棍棒撥-弄篝火,臉上一派凝重。將軍似乎已經被迷惑了。
“如果他不是裝的呢?”孟長夜還不死心。
“是不是裝的咱們再看看吧,總之他要想逃走那是沒門兒。”劉溫將棍子扔進火裡燒掉。
“對。他奶奶的,就算他是裝的,只要他肯裝一輩子,老子也甘願把他供起來。你們這些讀書人不是有一種說法叫狹,狹什麼來著?”孟長夜撓頭。
“狹天子以令諸侯。”劉溫替他補充完整。
“對,就是這句。老子就來個‘狹天子以令諸侯’,以他的名義稱帝,然後老子在後邊兒當攝政王。”
劉溫搖頭,“將軍,您若抓的是個懵懂無知剛上-位的小皇子,這樣做倒也合適,然而淳帝上-位三年,其殘暴不仁的名聲早已傳出去,您再以他的名義稱帝恐怕得不到民心,不若自己龍袍加身,就地稱王,反而更為穩妥。”
孟長夜沉默了。他明白軍師的話很有道理,心裡卻老大不痛快。他早已把淳帝與狗崽兒分開來看,淳帝殘暴不仁與狗崽兒有何干系?非要把這些罪名推到他頭上,世道何其不公?
有濃密的絡腮鬍子擋著,劉溫一時之間也猜不透將軍的心思,只得轉頭去看藏寶圖。恰在此時,粥熬好了,一名士兵敲著鐵鍋讓大家過去盛。常順戰戰兢兢地走過來,拱手道,“將軍,該吃飯了,您看是不是可以把皇上嘴裡的布條扯出來?”
“扯吧。他已經不是皇帝了,你也改改稱呼,一口一個皇上,老子聽了手癢。”孟長夜撩了撩眼皮。
“是。那奴才叫他主子,您看合適嗎?”常順又道。
“只要不叫皇上,隨便你。”孟長夜接過士兵遞來的粥碗,剛喝幾口就見打獵的分隊回來了,立即走過去幫忙處理野鹿、山雞、野兔等物。
常順得了準話,這才小心翼翼地湊到鍋邊,低聲下氣地要了兩碗粥,末了扯開淳帝嘴裡的布條,用勺子舀了餵過去。
淳帝一餐飯要吃掉上千兩銀子,僅一道水煮白菜都須經過幾個時辰的精心煨制,又怎會受得了這種用高粱、苦蕎、糙米混合而成的粥水?他早上就沒吃,中午吐了一地,也沒吃,臨到晚上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但養刁的胃口和嬌弱的身體卻實在無法容納粗糧,勉強吃了兩口就吐出來。
“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怎麼像沙子一樣,吃進去還膈喉嚨?我喉管都要磨破了,端走端走,給我換一碗碧粳粥來!”邊說邊噗噗往外吐舌頭。
虎威軍常年駐守西北,喝的是寒風,吃的是黃沙,穿的是冷鐵,睡得是木板,可說歷經磨難。尤其淳帝為了奢侈享受,還連年剋扣他們軍餉,以至於營裡的兄弟們凍死、餓死無數。進京勤王的糧草是他們攢了好幾年才攢下的,平日裡不敢浪費一粒米,自然也就更看不慣淳帝的所作所為。
這一下,不僅劉傳山火了,另幾名副將也目露寒光,正想走過去教訓教訓這狗皇帝,卻見將軍大步而來,手裡拿著一柄帶血的匕首,模樣十分可怕。眾人紛紛讓路,心道將軍這是要親自動手啊!
孟長夜確實很想把淳帝吊起來抽一頓,但到了近前,一看見他那張漂亮的臉蛋,就怎麼也下不了手。孃的!打了他等於打了狗崽兒,等狗崽兒醒了不也得跟著捱痛?
他一面暗罵一面接過常順手裡的碗,粗-魯地舀了一大口粥往淳帝嘴裡灌。淳帝見他拿著匕首,還當他要捅自己,卻又見他什麼都沒幹,甚至連罵一聲也無,只是來喂粥,心下不免放鬆很多。
之前已經說了,淳帝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無論被教訓多少次都不受教,一旦發現你性子軟了,他立刻就會蹬鼻子上臉。隱隱發覺虎威將軍對自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