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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生在這一瞬間表現得失態,這出乎李雲心的意料——實際上他想要引出的話題原本是“通明玉簡”,但沒有料到僅僅是“畫道精髓”這玩意兒就已經叫這位曾經的書聖如此激動。
因而他意識到不妙。
——就如同人在睡夢中聽到巨響或者感受到猛烈抖動會醒來一樣,太劇烈的情緒波動對於蘇生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前一刻,他剛剛倒吸一口涼氣說了那句話,下一刻,他抓住李雲心的那隻手,就忽然變得無力起來。
驚詫的表情凝固在他的臉上,像是一張面具。隨後這張面具一點一點地鬆弛——彷彿慢慢融化了。他的麵皮下垂,表情坍塌。死氣與愁緒宛若潮水一般湧上來。
“你……我……”蘇生的手滑落下去。原本挺直的腰桿也萎頓下去。他愣了一會兒,後退兩步,忽然苦笑:“唉……罷了吧。知道了又如何呢?人世間這樣多的苦楚……我何必再走一遭。李雲心……”
說到這裡似乎連話都懶得說了。只嘆一口氣,轉身坐到李雲心的身邊那張屬於牙將的床上。
被李雲心所誘匯出來的潛意識下沉到意識之海的深處。蘇生重新變成那個因為歷劫失敗而入魔可怕抑鬱症患者——他懶得再聽李雲心說什麼畫道精髓,也懶得去想以後的事情。倒更想就這麼一動不動地待在小小的軍帳裡,一直待到世界的盡頭。
李雲心皺起眉頭。正打算再想幾個法子、將這一次談話繼續下去,便忽然聽到帳外傳來腳步聲。
此時已是午後,太陽開始西傾。橘黃色的陽光映在帳上,也可以看得到另有一個人影投在帳上。還有盔甲碰撞的聲音以及人聲:“將軍、將軍!”
來者似是一路小跑且有要緊事。因而未入帳便慌張地叫出聲。
李雲心並不甚在意這些事——選擇這軍帳只是因為軍中陽氣極重,且這牙將也是個將佐,身上終究是有一點金戈鐵馬之氣的。因此用這些陽氣來成陣,可以不露痕跡地掩去自己與蘇生的身形、氣息,極難叫玄門的人發現。
如今有人來找這牙將,他便揮了揮手衣袖。神仙手段一使出,那牙將就悠悠轉醒了——他與蘇生仍在帳內,可在凡人的眼裡,他們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且說這牙將一醒、瞧自己睡在地上,便罵了一聲。隨後才見一個小校一把撩開帳簾闖進來:“將軍、將軍、來了!來了!”
牙將剛醒,暈頭暈腦。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皺眉:“什麼他奶奶的來了?”
李雲心便不理會他們。只站起了身對蘇生道:“我們得把事情說清楚——雲山上那寶貝。不然我出了事,可沒人再能幫你。你現在看著我的手指——”
但蘇生卻沒什麼心思配合他。只搖了搖頭:“有什麼可看的……”
李雲心伸出手去捏住了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抬起來,皺起眉:“堂堂一個聖人。如今這個樣子,難道心裡不覺得羞恥麼?我只需要你再集中一次注意力,我就可以再給你一個證道的機會!”
說道這裡,那小校的聲音卻也正傳入耳中:“……天使已經從北營來了,正要見那丁敏一干人呀。我攔也攔不住,現下天使已經帶人往營裡去了,我只怕是要治他們的罪!”
李雲心聽了這話,皺起眉、分了神。往身邊瞥了一眼。
丁敏——是前幾天與他在漫卷山中同行的那個丁敏麼?他所在的這營地乃是慶軍軍營——該不會有幾個重名的吧?
天使這詞兒也叫他略分了心。念頭稍一轉就曉得此“天使”並非他從前那個世界的“天使”。這裡的天使是指欽差,天子的使臣。
牙將聽了這話眼睛一瞪:“找他們做甚?!那事情不是已經了結了麼?他們護送劍宗高人有功、不是已經他奶奶的不計較紅土的事了麼?!”
聽到這裡李雲心便意識到,這丁敏正是他所知道的那個丁敏了。
可這件事也僅僅是短暫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而已。他與什麼丁敏、許謀、燕二算是萍水相逢。或許在他們的生命中李雲心是一個值得向子子孫孫訴說的角色,然而在李雲心這裡,他們就只是背景當中的幾抹淡色罷了。
於是轉了頭繼續看蘇生。但正準備說話,牙將再一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說什麼見了妖怪離國皇帝,鬼才信!”牙將嘟嘟囔囔一氣。但還是起身去拿自己的盔甲。邊由那小校幫他上甲邊罵,“這些酸官兒。不就是失了差事、編幾句瞎話兒推脫一下子麼?別說是見了什麼妖魔——要是叫老子說,老子就說遇著了天人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