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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執著藥碗,視線完全落在那藥汁裡。
“父皇是有日子沒見兒臣了,但不是兒臣不來覲見,想來也不是父皇不肯見,而是……”他冷漠地看向魏玉林,“是魏公公攔著不稟。”
皇帝一怔,魏玉林顯然一悚。
謹親王平淡而笑,端著藥碗站起身,一步步踱到魏玉林跟前:“你攔著我不讓我見父皇,有多久了?怎麼也有一兩年了吧。今天突然說父皇要見我,真讓我受寵若驚。”
“……殿下說笑、殿下說笑。”魏玉林賠著笑,擦了把冷汗。
“怕是別有隱情吧。”謹親王睃著他,“五月那會兒,你給西廠寫了封信,信裡說了什麼來著?”
話音剛落,屋裡死寂凜然。
謹親王猶睇著魏玉林,目光一分皆一分寒冷下去。
魏玉林那封信並沒有寫到很清楚,當時他們只摸了個大概,知道魏玉林可能要弒君。
後來又多方密查,才得知魏玉林多半是要下毒。
他一度陷入兩難困境,不知該從何時、從何處阻擋此事,直至錦衣衛偶然查到魏玉林在假造他弒君謀反的證據,他才驀然恍悟。
他想,魏玉林多半是要在弒君的同時連他一起除掉。這並不難,只要父皇死時他在身邊,他們這些近前侍奉的人一口咬定他動了手、在推兩個宦官出來作證說被他收買,他就百口莫辯。
到時就算朝臣有疑惑,也難以幫他證清白。只消得東廠再矯詔說皇帝傳位給十弟,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謹親王將此番猜測在腦海裡轉了不知幾百個來回,結合著各樣證據從方方面面去想,越想越覺得決計是如此。
唯一讓他仍不安的,就是或許東廠會在他並不在場的前提下弒君、而後照樣能將這罪名安給他,那他們便任何時候都能做此事,他則無法及時阻攔了。
最終他覺得……應該不會。他想孤注一擲,魏玉林必然也想,他們都想有十足的把握取勝,那麼他當時恰好在場可就比不在場要有說服力多了。
他賭自己這一環的猜測是對的。
於是他該覲見便照常覲見,該在乾清宮前等一整天便照常等一整天。終於,他等到了魏玉林堆著笑請他進來的日子,這便是魏玉林要動手的日子。
謹親王將碗放在棋桌上,從袖中取了一支銀針,面無表情地丟入碗中。
“釘”地一聲銀針磕玉碗的聲響,謹親王淡看著魏玉林:“魏公公,您敢把這銀針撈出來,呈給父皇看嗎?”
“謹……”魏玉林已然大汗淋漓,撲通一聲跪下,“皇上明鑑、皇上明鑑!下奴沒做這事,下奴不知道這藥是怎麼回事!”
“你還敢說你不知道!”謹親王聲色俱厲,“從淑敏公主的事起,本王盯了你四年有餘!你大權獨攬結黨營私,一眾皇子除卻肯跟著你的老十以外,其餘哪個沒被你拿捏過!”
他一切齒看向皇帝:“父皇,這奸宦兒臣今日便替您辦了!”
“君涯……”皇帝在突然而至的變故中尚未緩過神,謹親王一揮手:“來人!”
“殿下。”兩個侍衛出現在大殿門口,孟君涯也不多費腦筋,直接端起案上的藥碗遞給他們:“拖出去喂他喝了,屍體丟出去餵狗。乾清宮上下宦官一概杖殺,宮女遣散不得再入京城!”
“是!”侍衛應得鏗鏘有力,入殿將魏玉林一架,利落地拖了出去。
“皇上!皇上下奴冤枉啊!”魏玉林的喊聲迴盪殿中,謹親王靜聽著這慘叫,目光挪到父親面上:“父皇受驚了。”
“君涯你……”皇帝如夢初醒,拿起帕子擦了擦冷汗,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謹親王坐回先前的位子上,睇視著眼前的棋局,享受了半晌安靜。
皇帝終於稍緩過來些神,蹙著眉略顯不滿:“君涯你行事也太急,縱對他有疑,也大可細細查辦,何故直接取人性命!”
“父皇您退位吧。”
孟君涯平靜道出的幾個字猶如方才擲入碗裡的銀針一樣,稍稍一響就不見了。
皇帝愕然:“你……你說什麼?”
孟君涯抬眸看向他:“您不能再當皇帝了。否則,兒臣救了您這一次,他們也還會有下一次。兒臣也不想看著朝堂漸亂、民不聊生。”
他太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也清楚這對父親而言意味著什麼,是以越說越哽咽:“您……退位吧。兒臣保您餘生榮華,請您容兒臣肅清朝堂。”
“你……”皇帝胸中一悶,連連咳嗽起來,“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