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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卻驀然一寒:“最好交情相見初!那你還是我那傾蓋莫逆的知已、江南名士蘇友白呢?還是等在這裡為這神龍令的專釣大魚任公子?”
任公子一聲長嘆:“人生自是有情痴。任公子就是蘇友白,蘇友白卻是任公子,這實在是令小老兒也無可奈何的事啊。”
時非我道:“那你到底是誰?”
任公子反問:“你呢?你又是誰?餘驚瀾?蕭談笑還是時鏢頭?”
時非我道:“現在只怕還應該是蠅利營營的時鏢頭!”
任公子嘆氣:“那麼我也只好是專釣大魚的任公子了!”
時非我眼一橫桌上那藏著神龍令的盒子,冷冷道:“東西在那裡,你不妨儘管取去。”
任公子道:“那也只好得罪時鏢頭了。小老兒不得已與你動手,那是萬分的不情不願,想你我雖是僅僅兩次相見,卻情同知已……”
時非我忽然打斷了他:“任兄真的這樣看我?”
任公子正色道:“小老兒行事雖然荒誕怪僻,卻是從不說違心之話。”
時非我忽然怪笑一聲,尖聲道:“好!士為知已死,女為悅已者容。你既如此看得起我,我就交定了你這位朋友!想那楚霸王有割頭送友之舉,我今日便將這盒子送與你!”
任公子彷彿一下子愣住。他沒有想到剛才還在為這個盒子拼死血鬥,這時卻輕輕易易在送了,那茶窠裡外所有的人也都愣住,他們都瞪大了眼看著他,就象在看著一個三個頭六隻手的妖怪。這並不是一般的可以隨便送人的東西,那是天下英雄我第一神龍門的神龍令,而且還是他自己所保的鏢,他是鏢頭,可是這個鏢頭卻這樣隨隨便便地就將他所保的鏢送給了一個前來劫鏢的人。
時非我笑了,他彷彿很得意,又彷彿很傷心,他就那樣大笑著忽然轉身衝出了茶窠,丟下這一群呆愣了的江湖漢子,一路狂笑著一路去了。
歸國遙
“灩預大如馬,瞿塘不可下,灩預大如象,瞿塘不可上。”
嘆著這古久流傳的民謠,看著灩預堆上刻著的三個大字“對我來”,這船就竟直對著那礁石衝了過去。
秋寒江南(十五)
灩預堆歷來是川江行舟的最險,江船過此,必要對著礁石上那”對我來”三字而行,則隨水旁流,恰巧可以避石;若避石而行,則被漩渦捲入,觸石而船碎,端的驚險萬分,那船老大是老走這長江水道之人,舉重若輕,從容淡定地掌著舵,倏突之間已從那大石擦身而過,眼見得夾江兩岸的赤甲、白鹽二山高插雲宵,北岸白帝城依稀可辯,過了這裡,便算過了長江三峽第一峽,接著便是那第二峽巫峽了。
“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雖然沒有悽清的猿鳴,但看著這滿目峭峰絕壁,迎著清寒的江風,時非我眼中已有傷感之意。
放馬灘一戰,誰也想不到時非我居然堂皇將那神龍令送與任公子,跟著的鏢師報回臥龍鎮客平安客棧中,幾個鏢頭早已驚得木瞪口呆,看著沒事人般踱步而回的時非我,眾人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他們眼中看來,時非我只怕跟瘋子也差不了多少。只有瞿鏢頭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話:“幸好那任公子也是江南武林中人,回去約齊人手找上會稽也行。”
一行人默然回到成都府,那成都府的總鏢頭也早在他們到達之前得了情報,尷尷尬尬地接著大家相對苦笑,這事他也沒法處置,只有讓這幹人回到江南總局再說,讓司空平來發落時非我。第二日便買舟東下,由萬里橋邊至渝江府,順長江,經三峽出川,這一日剛過了瞿塘峽進入巫峽。眾鏢頭自是不敢過來與時非我說話,時非我也懶得理這幹人,一個人獨立在甲板上,賞看這雄奇美景,向前望去,漫漫長江晦色冥冥煙雨如霧,渺渺茫茫浩浩蕩蕩的不見邊際,一江碧得黯黑的秋水泛著水泡兒打著漩渦向東滑落而去,帶著溼意的江風寒涼醒人,兩旁是一壁千仞的絕峰峭嶺,萬里倚天長劍一般並立著,刺破青天,站在這船上,只覺得天地之偉大,造物之雄奇,人生之匆忽,一已之渺小。忽然想起兒時讀過的幾句話來:“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谷忘返……”心中忍不住輕嘆一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名利二字,誰又輕放得下?誰又不是用心經綸?想自己這十餘年闖蕩江湖,還不是圖有朝一日出人頭地,揚眉吐氣,只不過世路蹉跎,命運多蹇,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想,這四平鏢局已是他最後一個寄身所在,本想憑著一身本領,慢慢爬上去,可是這副總鏢頭之夢終究又是一枕黃粱。面對這又一次失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