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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了五四一代某些思想觀點的藩籬,卻是五四精神遺產的真正繼承者和超越者。有了這種自審意識,隨時調整自己的目標和思想,總歸有希望掙脫一切枷鎖的。如果沒有一點自審意識,沒有一種脫胎換骨式的昇華,我們這一代人確實像那位朋友所言,在民族復興的程序之中,我們很可能不是促進因素,而是成為拖累。
是時候了,請從那個黑匣子裡走出來。
2010年3月19日,寫於北京北小河邊
恥辱的心靈(1)
我居然至今還活著,活在這樣的世間,而且活得如此平安。我並不為此慶幸,我只感到無限恥辱。
我曾經長期迷惑,不知道人究竟該為尊嚴活著,還是該為使命活著。我一直傾向於相信後者,像越王之臥薪嚐膽,像司馬遷之忍辱負重。後來我終於清醒,所謂忍辱負重乃是活命哲學的藉口,是中國式的自欺欺人。且不說大多數人的所謂使命,根本就不含有合人性的高貴素質,倒多半是反人性的。即使是高貴的使命,又哪應成為生命的包袱。我們唯一至高無上的使命,不就是捍衛人的尊嚴麼?我終於沒有理由自欺,我終於認清人應該為尊嚴而生活。可是我們的尊嚴早就喪失殆盡,我們又不敢起而尋找尊嚴。我們分明是在苟且偷生。
既然不能為尊嚴而活,為什麼不可以為尊嚴而死呢?
我卻至今不死,我卻至今還活在這樣的世間,而且活得如此平安,似乎我們已經得到了尊嚴,似乎我們已經擁有了一切。
這是什麼樣的恥辱啊!
我們何止是沒有尊嚴,我們實在是一無所有,可是我們卻不敢正視。
我們已經一無所有到連改變一無所有的權利都沒有,可是我們卻依然不敢正視。
我們事實上已經意識不到尊嚴的喪失,意識不到已經失去了改變一無所有的權利。我們已經沒有了權利和尊嚴的意識,這是世界上最徹底最可悲的一無所有。在所有別的時代和別的區社,我沒有見過這樣的一無所有。
我們像一條癩皮狗,怯生生地走在充滿敵意的村巷裡。我們對那些敵意已經毫無敵意了。我們一邊怯生生地走,一邊向村民們仰起頭來,送去媚笑,搖著討好的尾巴。當任何一位村民向我們跺腳或打石頭,我們就夾著尾巴開溜,默默地開溜,沒有憤怒,沒有咆哮,只有幾聲驚恐不安的呻吟。
我們從東巷溜到西巷,從南巷溜到北巷。到處都是敵意,到處都是棍棒和石頭。我們終於溜到了荒野。我們坐下來喘息,卻依然沒有憤怒,沒有咆哮,沒有敵意,更沒有復仇的決心和行動,倒好像生活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我們只有一邊舔著傷口,一邊為免於一死而露出慶幸的笑容。
這是怎樣醜陋的笑容啊!
可是我們一點也不懂得這是恥辱。我們已經完全沒有靈魂,完全沒有自我。我們因為沒有自我和靈魂,所以也就沒有了對於尊嚴的需要,沒有了對於人的生活的需要。我們是沒有需要的生靈,我們只需要一無所有,我們只配過一無所有的生活。
我們已經是非人,而且決不是從今天開始的。
我十分真誠地渴望改變這種一無所有的生活。可是我曾經付出過什麼努力呢?採取過什麼行動呢?
我們渴望著有*,同樣打算著一有*我們就去參與。
我們渴望著有面包,同樣打算著一有面包我們就去勞作。
我們渴望著有自由,同樣打算著一有自由我們就去戰鬥。
可是我們卻不懂得問一問自己,你不去參與,*從何產生?你不去勞作,麵包從何產生?你不去戰鬥,自由從何產生?難道真的要等待救世主把這一切佈施給我們嗎?
這一問問出了多少恥辱啊!
曾經有那麼一位杭州姑娘,因為憎惡社會風氣之汙濁,跳進西湖,以命反抗。我卻批評她沒有反抗到點子上。
曾經有那麼一位北京青年,為了*赤膊上陣,拼力吶喊,因而身險囹圄,囚居於發黴的鐵窗之下。我卻批評他的理論不夠力度。 txt小說上傳分享
恥辱的心靈(2)
曾經有那麼一位中學畢業生,剛剛步入社會,驚懾於生活的醜陋,在幻滅中自殺身亡。我卻批評她過於嬌氣,過於軟弱。
可是,我自己呢?我有多少次幻滅的痛苦,可我卻依然活著,而且活得這麼平安。我蒙受過多少次非人的凌辱,可是我卻全都忍受了,有時還以忍辱負重自欺。我的堅強在哪裡?難道就因為我敢於苟且偷生,倒有了對他們評頭品足的權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