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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熙八年,二陸入京,三張減價。
三張,顧名思義,張家的三兄弟張載、張協和張亢,均以才華聞名於世,是太康文學的代表人物之三,西晉名士。
二陸說的則是江南名士陸機與其弟陸雲。後世一直以陸機和潘安為西晉詩壇的代表,比喻人才華橫溢的成語“陸海潘江”,說的就是陸機和潘安,陸才如海,潘才如江。
而西晉末期的陸機,他和弟弟陸雲還只是個尋常的世家子弟,只不過他們是出身孫吳的名門望族,其祖是孫吳丞相,其父是孫吳大司馬。吳國被西晉滅亡之後,陸機便與家人暫避吳洲吳縣(蘇州)老家,閉門苦學十數年,終以一篇評論孫權是如何建立吳國、孫皓又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毀了吳國的《辯亡論》,而名滿天下。
時值年邁的晉武帝為太子選官,二陸就與他們共同的好友名士顧榮,透過水陸兩種交通方式換乘,一邊遊學,一邊緩緩駛入了洛川。
這個洛川,就是《山海經》中“灌舉之山(今冢嶺山),洛水出焉”的洛水,也是曹植所作的《洛神賦》裡的那個“餘朝京師,還濟洛川”中的洛川。“洛陽城”便是因地處洛水北岸而得名。這時的洛陽是整個華夏的中心,馳道驛路,其直如矢,無遠不達(引自度娘)。
洛陽城拔地而起,高聳巍峨,洛水從城門下悠然而過,不會為任何人改變。它歷經數朝,見過的坐在龍椅上的天子已經不知道換了幾姓,而它卻依舊還是洛川的斯水之神宓妃。
日即西傾,陸機與阿弟好友三人,終於一起抵達了洛陽,他們在生長著杜衡草的河岸停船,感受著一年之春的草長鶯飛、奼紫千紅。一抹斜陽掛在西邊,說落未落,仙女編織的晚霞散發著橙黃色的暖光。洛陽城還未掌燈,城門前依舊是車水馬龍,繁華熱鬧。
“原來這就是洛京。”帶著一口吳音的弟弟陸雲開口道。
陸機卻覺得洛陽再繁華也不該如此:“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總不能是大家知道你陸士衡來了,便傾城相迎吧?”好友顧榮在一邊開玩笑道。
這邊三人只是玩笑之語,那邊廂剛巧也在同一天從封地與兒子一起回到洛陽的賈午,卻在下人的吹捧中,真的有點飄飄然的覺得,洛陽的人從未有一天忘記過曾權傾朝野的賈家,不曾遺忘了她容貌過人的丈夫韓壽,不敢忘了她被讚譽為“文采可與西漢賈誼相比”的寶貝兒子賈謐。
等賈午聽到城門邊有人拿這話開玩笑時,怒從胸中起,她的脾氣不僅沒有因為當年姐姐賈南風被廢而有所收斂,反而因為幾年來生活在兒子就堪比是當地土皇帝的封地,而被縱的氣焰更加囂張。
賈午不識陸機,只聽到了他們與雅言不同的吳音,當下便譏笑出聲,說話也很是不客氣:“蕞爾小臣,邈彼荒域。”
這話和罵對方“鄉巴佬”是沒什麼區別的。
此時的陸機三人剛剛上岸,正負手而立,遠眺洛陽。沒想到人在路邊站,禍從天上來,無緣無故便被一介婦人如此羞辱。
如果是王濟在這裡,他肯定不會管對方是男是女的羞辱回去,不把對方毒舌到恨不能鑽進地縫,決不罷休。
而如果換和嶠與衛玠遭遇此事,大概會一笑曬之,前者是大度,後者是懶得生氣,這種人早晚會把自己作死,他又何必不成全她呢?
但陸機三人既不是王濟,也不是和嶠、衛玠,他們從小受到的世家禮儀,讓他們無法做出在街邊與一個婦人發生口角的事情;但他們年輕氣盛的心,又實在是忍不了被人這般羞辱,陷入了“說了小氣、不說憋屈”的怪圈。
已經二十多歲的賈謐,在安置好下人來接母親時,正好就趕在了陸機三人積攢到無處發洩的怒氣值的爆發頂端。
這個歷史上以賈謐和巴結他的人為中心十分有名的“金谷二十四友”,友誼還沒開始,就已經瀕臨崩潰。
陸雲不願意與賈午較真,卻並不會放過賈謐,上來就是一頓你們家怎麼如此不知禮儀的責備。
賈謐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被人冷不丁這麼說,內心十分的不痛快,本繼承於父親韓壽的好容貌也在戾氣橫生中被破壞殆盡,與陸雲爭鋒相對起來。哪怕等後面知道了是他母親又在惹事,賈謐也已經被話趕話擠兌的沒辦法再退半步。
一個覺得對方是南蠻子,一個認為對方是毫無底蘊的鄉間鉅富。
兩方人馬互相十分的看不順眼,卻因為要一起緩慢入城,而不得不繼續忍耐,互扔眼刀。賈午重新上車後,坐在車廂裡也是火氣直冒,忍不住埋怨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