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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的茂密樹枝,這棵小自樺在陽光中顯得何等的光彩奪目呵。聽不到鳥兒的啁啾:它唰各處歇息了,靜默下來了;惟有偶爾響起山雀的嘲笑聲,宛如銅鈴。我在這片小白樺林歇息之前,曾帶著我的狗穿過一片高高的白楊樹林。說實話,我不大喜歡這種白楊樹以及它淡紫色的樹幹和灰綠色的金屬般的葉子,這種葉子被樹高高地向上托起,像顫動的扇子一般在空中展開;我不喜歡它那些不適當地掛在長長莖杆上的零亂的圓葉不停地搖晃的樣子。這種樹只有在某些夏日夜晚才顯得可愛,那時候它獨自聳立在低低的灌木叢中,染著夕陽的紅光,閃閃爍爍,從根部到梢頭染遍同樣的紅黃色;或者是在明朗有風的日子,它整個兒在藍空中喧鬧搖盪,或者竊竊私語,它的每片葉子似乎都要掙脫樹枝,奔向遠方,這種光景也很令人喜歡。不過總的說來我不喜歡這種樹,所以我沒有停留在白楊林裡休息,而是跑到小白樺林裡,找到一棵樹枝低垂、可以避雨的樹來藏身,我在欣賞一番周圍的景色之後,便安穩地、舒坦地睡了一覺,這樣的覺只有獵人才會領略得到。
我說不清自己睡了多大一會,當我睜開眼睛時,樹林裡到處灑滿陽光,透過那歡騰喧鬧的樹葉,看得見淺藍色的天空,它彷彿在閃閃發亮;雲被風兒驅散了,消失了;天氣格外清朗,你可感到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特殊的乾爽的新鮮氣息,令你心曠神怡,精神煥發,它在向人們預告,在這整天的陰雨之後,將是一個平靜清明的夜晚。我已準備起身,想再去碰碰運氣,忽然我的眼睛看到一個呆然不動的人體。我細細一瞧,那是一個年輕輕的農家少女。她坐在離我二十步遠的地方,正在埋頭沉思,兩隻手擱在膝上;在一隻半伸開的手掌上放著一束密匝匝的野花,隨著她的一呼一吸,這束野花輕輕地滑落在方格裙上,那扣著領口和袖口的潔白襯衫,形成短短的柔和的皺褶,圍在她的身軀上;大粒的黃色珠串盤成兩行,從脖上掛到胸前。她頗有姿色。帶點漂亮淺灰色的濃密金髮在鮮紅的狹髮帶下精心地梳成兩個半圓形,那髮帶幾乎移到自如象牙的額門上;她的臉龐的其他部分幾乎被曬成古銅色,只有細嫩的肌膚才會有這樣的顏色。我看不清她的眼睛,因為她沒有抬起眼睛來;可是我清楚地看見她那副高高細細的眉毛和長長的睫毛,那睫毛是溼潤的;在她的一邊臉頰上還有幹了的淚痕,它落在略微蒼白的嘴唇上,在陽光下閃著亮。
她的整個頭部都顯得挺可愛;雖然鼻子稍稍胖圓了一點,也無傷大雅。我特別喜歡她的臉部表情:它是那樣的單純而溫柔,那樣的憂傷,對於自己的憂傷又是那樣充滿稚氣的疑惑。她顯然是在等候一個人;林子裡出現某種輕微的響動:她立即四下張望;在明淨的陰影裡,她那雙像扁角鹿一樣畏怯的明亮的大眼睛在我面前迅速地一閃。她傾聽了片刻,睜大眼睛盯著發出輕微聲響的地方,嘆了口氣,輕輕地扭過頭,她的身子彎得更低了,開始慢慢地採摘花朵。她的眼瞼紅紅的,嘴唇痛苦地顫動著,從那濃密的睫毛裡又滾出了淚珠,沾在臉頰上,一閃一閃。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子;這可憐的姑娘木然不動,只是偶爾愁悶地動一動手,她在傾聽,一直在傾聽……林子裡又有什麼響了,她戰顫了一下。響聲沒有停息下來,反而變得更清晰了,越來越近了,終於變成了堅定而急促的腳步聲。她挺直了身子,似乎膽怯起來。她那凝視的目光顫抖起來,由於期待而閃亮。透過密密的樹木,迅速地閃現出一個男子的身影。她細細一瞧,頓時滿臉緋紅,歡喜而幸福地微笑了,她本想站起身來,又立刻埋下頭去,臉色泛白,有些靦腆,直到那個前來的人在她身旁停下步來,她才抬起顫抖的、幾近祈求的目光望著他。
我從自己的隱蔽處好奇地觀望他。說實話,他沒有帶給我愉快的印象。從他的種種神情舉止來看,他是一個富有的年輕地主所慣壞了的侍僕。從他那身打扮可看出他很講時尚,炫示漂亮灑脫:他穿著一件古銅色短大衣,可能是主人穿舊了給他的,釦子直扣到領口,繫著一條兩端雪青色的粉紅領帶,頭戴鑲金邊的黑絲絨便帽,直壓到眉毛。他那自襯衫的圓領過分地撐著他的耳朵,硬頂著他的臉頰,漿硬的袖口遮住了他的整隻手,直遮到紅潤而彎曲的手指,手指上戴著金銀戒指,戒指上鑲有毋忘儂花形的綠寶石。他臉色紅潤、鮮嫩,又有點無賴相,據我所知,這類臉孔幾乎總是讓男人們氣惱,遺憾的是,女人們見了往往挺喜歡。他顯然竭力讓自己的有點粗魯的相貌露出一副輕蔑而無聊的表情。他不斷地眯起那雙本來就過小的乳灰色眼睛,皺著眉頭,撇下嘴唇的兩角,不自然地打著呵欠,裝出一種滿不在乎、然而又不很巧妙的灑脫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