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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華頓了頓,伸手壓了壓鬢髮,彷彿沒有聽到楊復珍口中所說的話一般,轉過身去,半晌才道:“去打聽打聽。”
楊復珍腰便更彎了一些,應道:“諾。”
賀元慎與洪少添之間起的爭執,遠比傅明華想像的還要嚴重。
今日燕追賜宴含元殿,原本是一樁喜事,眾人都喜笑顏開之時,賀元慎卻愁眉深鎖。
今日是皇后千秋,自然有人瞧不得他這模樣了。
皇上沒來,眾人三五成群,各自與平日交好的朝臣說笑,有人轉頭看了賀元慎一眼,這位昔日名滿洛陽的少年郎有些孤寂的坐著。
“左拾遺何苦獨享清閒,孟子有云,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看他坐得久了,有人也瞧不過眼,便招呼了他一聲。
賀元慎卻笑了兩聲,搖頭拒絕:
“大人好意心領,只是不敢與諸位共座,就怕如當日高侍郎一般,前一刻才與我說笑的人,下一刻便遭遇不測。”
他這話一說出口,原本邀他的朝臣頓時臉色便有些難看。
原本正各自說笑的人聽到賀元慎這話,都轉過了頭來。
有人便皺了眉勸他:“左拾遺何苦來哉,今日皇后千秋,皇上賜宴,乃是喜事,何苦提及這樁事來。”
賀元慎便抬頭,看了說話的人一眼:
“先秦楚辭之中漁父篇,大人可曾讀過?”一句話令說話的朝臣臉上露出慍怒之色來。
《楚辭.漁父》篇中,屈原遭流放,而神情悽苦,偶遇江邊漁父,漁父問及屈原何故不得開懷,落得被流放的地步,屈原道:“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漁父便出言勸慰,認為屈原應隨時世變化而變,隨波逐流,才可過得舒坦。
只是屈原卻寧死而不願同流合汙。
此時賀元慎說出這話,周圍不少人望著之前開口勸賀元慎共飲的朝臣看,氣氛一下便有些僵住了。
洪少添聽得分明,忍不住就道:
“誰是屈原,誰又是漁父呢?”
賀元慎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他覺得世道艱難,朝中人心叵測,高甚這樣的朝廷大員遭刺殺已經好些天,兇手卻遲遲未被抓捕,朝臣卻尋歡作樂,無人想起高甚來。
旁人見他態度狂傲,心有不滿:
“左拾遺滿腹才學,涉獵極廣,聽說吟詩作對,也是信手拈來。今日這樣大喜的日子,不知左拾遺可能作出一首詩來?”
若是以往,賀元慎自然聽得出來這人話中的譏諷之意,而憶及衛安公府,忍氣吞聲。
可此時他心中有怨,聽了有人擠兌,便不由道:
“滿腹才學不敢當,吟詩作對倒也學過一些,只要諸位大人不嫌棄粗鄙。”
說完這話,他頓了半晌,張嘴就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重濁浪掩清明。東施攬鏡見真偽,唯有脂粉飾太平。”
他詩裡透出的譏諷,頓時將周圍的人都激怒了。
賀元慎卻不以為意,接著又念:“北邊高府失至親,東面神仙拜崑崙。百姓點香拜神佛,廟中菩薩無人性。”
他一句話將人得罪了個透,洪少添當日在大理寺中便與他結怨,此時聽他冷嘲熱諷,心中不耐,便與他爭執起來。
賀元慎心中也有火氣,又對朝中眾人失望透頂,高甚之死至今無人查清,沒有人為失去同僚而哭,卻在皇后生辰這一日大肆飲酒取樂,這樣的情景令他心中鬱郁不得開懷,洪少添有意與他爭執,兩人自然便吵了起來。
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極兇,雖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但怒火中燒之下兩人卻顧不得那些,直到燕追出來時,二人已經吵得面紅耳赤,自然是遭了燕追喝斥。
“還未入宴,大理寺卿與左拾遺便被皇上喝斥,令其出殿反省。”
傍晚之時,一群宮人為傅明華拆著雲鬢,提起白日時發生的事,傅明華想到賀元慎,他年少之時,是溫柔而多情的郎君,哪知幾年之後,卻成了這個樣子。
當日燕追當著他的面,令人刺殺高甚的舉動,再想到賀元慎入仕之後被封為皇上身側入諫的左拾遺。
他的性情沒有成熟到足以擔任這一官品,閱歷亦是淺得最初讓他看不清時勢,便得罪了人。
如今高甚當他的面被刺,使他對朝局產生懷疑,進而作詩幾首,對朝中權貴加以諷刺。
可想而知今日之後,該有多少人是恨極了他的。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