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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孩子跟受了次重傷差不多,需要足夠的修養。可是嬰兒又離不開母親的照顧,因此母親多半無法好好休息。不出三天,庭芳就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半點形象都顧不上了。恰在此時,船隊抵達了南昌。
南昌,江西省首府。比起大名鼎鼎的九江與景德鎮,似不大出名。可作為首府,自然是繁華過的。然而天災過後,一切繁華都如過眼雲煙,消失不見。庭芳在贛江上,看著泥灘上腐爛的屍體碎塊,那是動物死亡後因體內氣體膨.脹爆炸後的慘狀。首府尚且無力清理,旁的地方唯有靠大自然去消化了。
徐景昌頭痛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上哪去找個相對乾淨的地方給產婦修養?船漸漸靠近岸邊,徐景昌深吸一口氣,對站在身邊的庭芳道:“我先帶人下去聯絡外祖,你暫在船艙內休息。尋著了安頓之所再來接你,萬不可輕易下船。我們下去後,你們回到江中去,形成守勢,謹防江匪!”
周巡檢道:“我雖無能,報個信還是可以的。依小人之所見,儀賓不若在船上照看郡主,我帶人去報信即可。江西水路縱橫,碼頭竟是無人,須得謹慎行.事。再則,碼頭已毀,咱們的大船也靠不了岸。且等我坐了小船,探明情況再說。”
徐景昌點頭:“如此甚好。”話畢,便開始指揮船隊,擺出應對陣型,同時送周巡檢等人下船。忙亂中,誰也沒發現,一個靈活的聲影滑入贛江,消無聲息的靠近了主船。
江西的最高執政官為布政使,與江蘇、安徽同屬兩江.總督管轄。因江西安徽貧困動盪,總督常居於江蘇,江西與安徽便逐漸脫離兩江.總督的控制,各自為政,實實在在的成為了一方諸侯。儘管很窮,但在自己的地盤上日子過的委實不差,當然,這是指大水災之前。
天佑五十八年六月十九的觀音誕當日,江西暴雨不止,洪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捲了大半個江西省。布政使陳鳳寧只來得及組織居民往高處避險。然而暴雨衝散了土地,好容易避開河道洪水的無數居民,又被山洪襲擊,死傷無數,有些屍首甚至被衝進了長江,或許還有大海。熱鬧的南昌城登時成為人間地獄,時時刻刻都在因各種原因死人。活著,成為最大的奢望。
布政使府裡養了好些馬,陳家連主子帶奴才,一大家子騎著馬在暴雨中逃竄,足足跑了整夜,才險險避過洪水。飢寒交迫的熬過了洪水退去,倖存下來的人,不拘貧富,都瘋狂的搶曬各處存糧。夏季高溫,暴雨後又一直陰天沒出太陽,人們眼睜睜的看著穀子開始黴變,看著瘟疫流行,看著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因喝了不乾淨的水誘發疾病死亡。絕望籠罩在所有人的心中,活下來的人開始逃亡,摘果子扒樹皮啃草根,一切能入口的,都成為了食物。留在南昌的,僅剩逃不掉的婦孺。長江沿岸盡數受災,往臨省求救,都是愛莫能助。本來五月的蝗災就調了糧食北上,長江流域的糧食僅夠果腹,哪裡還有餘糧救援?
府兵早被衝的四散,能逃的全都逃了。陳鳳寧作為布政使不能逃,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極力救災。儘可能的組織災民收攏糧食,以期度過難關,等待朝廷救援。可是沒有救援,將近兩個月,人不斷的往外跑,卻無一人進得江西。河裡的魚快要被撈盡,山裡的鳥也快打絕。陳鳳寧咬著野菜糰子,往體弱的老妻碗裡打了半碗稀粥:“多吃些,吃飽了抗病。”
陳鳳寧之妻孃家姓姜,從二品誥命,人稱姜夫人。昔日滿頭珠翠的她現在只剩荊釵布裙,病餓致使她臉色蠟黃,看不出一絲貴婦的痕跡。枯瘦如柴的手推了推碗道:“你喝吧,你還得去幹活,我只管閒著,不餓。”
陳鳳寧不肯接,越是極端情況,越覺親人之可貴。理智告訴他應該舍掉老妻,儘可能的自己活下去,才能為陳家賺來更多的利益,就如那些帶著兒子逃走而撇下妻女的壯碩男子一般。然而他舍不下,即便知道再耗下去兩個人都很可能會死。洪水過後,布政使失去太多的權威,固然還可以組織一下災民自救,可他們已無人供養。兩個蒼老的人,隨時可能因奴僕的叛變而餓死,因為他們自己很難找到食物。沒有人願意在這種時候拍馬屁,對現在的南昌而言,生存是最首要的。
時下文人都略通醫理,陳鳳寧知道老妻只需要一點點藥材就可以治癒,但生藥鋪子被洪水泡過,整個南昌城,沒人有空替他們上山採藥。家中奴僕更是不認得草叢中的寶物。陳鳳寧再次把粥碗遞到老妻嘴邊,姜夫人卻是咬緊牙關,閉眼裝睡。
陳鳳寧哽咽著說:“你別賭氣,粥還是夠喝的。”
姜夫人不答。
陳鳳寧繼續道:“天氣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