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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昌難得說如此硬話,陳鳳寧登時愣住。徐景昌並不很喜歡似陳鳳寧這樣的文官,腸子裡打了九道灣,天生不招技術黨待見。只他性兒好,不曾放在面上。此刻正被外事煩擾,文官還沒頭蒼蠅一般亂撞,心中不爽,順道補上一句:“忠於朝廷,就去京都守城門,以身迎敵;心懷百姓,就幫著四妹妹主持民政,富庶一方。幹活的沒見著幾個,瞎嚷嚷的倒有一群!我話擺在這兒,我反了決計不用不幹實事的人,不反也定上奏殿下革了這幫尸位素餐的東西!”
徐景昌軍中歷練多年,便是年輕些,怒起來氣勢逼人。陳鳳寧做了一輩子官,見多了武將,倒還不至於被壓住。他是慢性子,什麼時候都四平八穩。待到徐景昌說完,再稍等了一會兒,才道:“下屬揣摩上意,為的是能辦好差。心中茫然,惶惶不可終日,便是有才亦發揮不出。”
庭芳一臉鄙視:“姥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那起子人,兩袖清風而來,十萬雪花而歸。去歲大水,府庫就那點子糧食,固然朝廷來不及賑災,諸位也不清白。倒說的好似只有我們生了花花腸子。再不濟,我也沒拿群眾一針一線,便是名下的土地,早晚也歸國有。誰沒讀過孟子?裝甚大尾巴狼,我家坐了天下,可是比李家差?姥爺休同我掉書袋,還是那句話,你願跟著殿下走,咱們還是一起。不願?熬過這一茬兒,姥爺還是告老的好。”
被威脅的陳鳳寧有些惱意:“我現在告老便是。”
庭芳瞥了陳鳳寧一眼:“氣話不必提,關鍵時候撂挑子,我也犯不著去替你求情。”
陳鳳寧很不高興,南昌城裡,每一層官員都跟當地士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絡。徐景昌欲一鍋端了豪強,當地官員很難做人,就只好尋他的不是。他不願替徐景昌抗雷,偏偏是庭芳的外祖,夾在中間好不為難。陳氏嫁人時十里紅妝風光無限,有多少是民脂民膏不得而知。因此陳鳳寧的黑歷史也是一沓沓的。惹急了他們,咬不著身家清白的徐景昌夫妻,他陳鳳寧必被犧牲。庭芳的外祖,天然站在了福王一端,太子會不趁機發難?告老還鄉與罪解進京全然不同,他才不想做二王之爭的炮灰。
太子動不了庭芳,故庭芳不懼,其立場就與陳鳳寧相悖。陳鳳寧淡淡的道:“年輕人做事衝動不稀奇,只一舉一動,不妨想想長輩家族。”
庭芳毫不留情的道:“姥爺當日便下定決心,何愁有今日之困?”首鼠兩端才最容易淪落到夾心餅乾的境地,“盛世求穩,亂世靠博。大夥兒都明火執仗的打起來了,你們那些彎彎繞繞且收了吧。京中還有大姐姐,斷不會讓娘遭難。陳氏大族,太子四面楚歌,沒空給自己拉仇敵。至於姥爺,便是有聖旨抵達江西,不接旨又如何?明擺著聖上想要我們遏制江南與荊楚,一群當官當老了的人裝什麼看不懂?貪了那麼許多年,天下危亡之際,少撈幾個錢會死姥爺若覺得不好做人,我明兒就拉他們出去砍了。”
陳鳳寧:“……”
庭芳呵呵,知道什麼叫軍閥嗎?
介於陳鳳寧之前一直表現的忠於朝廷,徐景昌雖不喜歡他,對他且報著敬意。見他被庭芳威脅,打了個圓場道:“凡舉大事,皆非朝夕可定。天已黑盡,姥爺不若先回家休息,明日我們再去府上拜訪詳談。”
陳鳳寧此來,想問的是庭芳的打算。如果說先前他擔憂庭芳造反連累他,現在擔憂的就不止如此了。不管庭芳是否造反,福王都是不中用的傀儡。徐景昌想做皇帝,甚至庭芳異想天開的學武后都是小事,最令他恐懼的庭芳真的一意實行王田制。算計君家不過一家一姓,誰讓君家朝中無人根基薄弱?童子懷抱千金於鬧市,那是招搶。可土地國有,陳家何去何從?陳家比君家強大的多,千頃良田,一望無際。耕耘幾輩子,一朝付諸東流。替同僚來試探是假,想阻王田是真。王田乃諸代帝王夢想,未必能實現。然一旦實現,後果不堪設想。陳鳳寧是老謀深算之人,想的是索性把萌芽扼殺,他才安全。
二人在外圍繞了半日,陳鳳寧都無機會說到核心,徐景昌便回來了。忙碌之人心火旺,做什麼都效果不好,陳鳳寧乾脆起身告辭,叫他們夫妻休息。
徐景昌忙軍務,庭芳則是幾個工廠都要她拍板,夫妻兩個一張床.上睡著都無機會說話。庭芳見徐景昌滿臉倦色,放低聲音道:“先去洗漱,吃過飯了沒?”
徐景昌道:“胡亂吃了些,不餓。”
庭芳替徐景昌找了換洗衣物送到耳房,徐景昌奇道:“丫頭們呢?”
庭芳言簡意賅:“養殖場。”
徐景昌點頭表示知道,自打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