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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劍,白色的花大朵大朵。
遲衡起身,挨個看過去。
看見長得特別挺拔、特別精神的,握在當中,彎刀一劃,切口齊整。一支插一個花瓶很雅緻,當三支擠在一起時花兒就顯得急切且爭芬一樣茂盛蓬勃。遲衡就這麼一根一根挑過去,將殿中所有花瓶都插滿了,連只用來看的前朝寬口蘭紋皴瓷三耳瓶都插上了。
侍者來幫忙,遲衡直襬手。
只吩咐:“鍾續將軍來了,就讓他到寢宮來。”
不多時花已滿屋,遲衡環視一圈見窗子簡樸無飾,遂將雪白的唐菖蒲花插在窗稜,暗夜裡,映著燈火,花越發雪白,越發精神。
“陛下!”
鍾續筆直地站在身後,嘴唇抿緊,神情肅然。年方二十,最是風華,一襲墨藍的錦衣恰恰好,將英挺的身姿裁得天上地下難尋第二個。
“不知,陛下召見末將,所為何事?”鍾續一字一字地吐出,僵硬一如既往。
遲衡心頭一悵。
明明一直是寵著的,也一直用心去暖,為什麼如此生分,從不肯靠近半分?遲衡拍了拍寬袖上的泥塵,侍者端著小盆快步過來,先伺候遲衡洗手,又拿來柔軟的寢衣讓遲衡更換。
收拾完畢,遲衡回頭,鍾續還是拘謹地筆直地站著。
遲衡嘆了一口氣,招手讓他過來。
坐下,蜜餞、棗糕、幾碟點心一碟茶末在案上擺得齊齊的,兩個空碟,兩個空杯,兩雙筷子。遲衡伸手拿來一罈花泥酒,甫一揭蓋,一股濃郁的花香撲鼻,遲衡斟了兩杯,閒閒地問:“今天去哪兒了?”
“南苑狩獵。”
“獵到了什麼?”
“一隻白狐,一隻狍子,一隻鹿。”
遲衡笑:“都誇你騎射技藝高,這麼久來,也不見上貢點什麼來。”
鍾續頭低下,腰卻挺得更直。
二十歲,怎麼都是好看的,雙眉入鬢,墨色泛湛藍的衣裳襯得俊逸的臉越加英氣。
遲衡傾身,想靠近一下。鍾續驀然向後一動,一雙眸子猛的跳了一跳,睫毛眨了兩下,嘴唇抿得更緊,似乎極力隱忍一般。遲衡心中一酸,緩緩坐回原位,舉酒飲了一杯。
鍾續端起酒亦飲了一杯。
遲衡自顧飲了三杯,開口說:“我以前有一個年少的同伴,叫鍾序。”手指蘸酒在案子上寫下一個重重的序字。
鍾續飲杯而盡。
遲衡慨嘆:“因我一時失手,誤將他殺死。他死不瞑目,臨終前,叫我十二年後再去找他。後來,我就找到了你,你和他長得一模一樣,性子也像,他以前練槍,你也喜歡練槍。”
鍾續眼睛抬都不抬,嘴唇抿得發白。
遲衡說不下去了,將酒斟滿:“前些年我忙著征戰,把你扔在昭錦沒管;後來你要去邊關,我又把你撂在長靈州。你如今領兵作戰,才能卓絕,不負我辛苦栽培,我很欣慰——你是你,他是他,我不是要你成為他。”說罷,遲衡一連飲了數杯,踉踉蹌蹌走向龍床,撲通一聲倒在床上。
鍾續跟在身後,低低地喚了幾聲陛下。
遲衡閉著雙目和衣假寐。
不知該怎麼辦的鐘續站了一會兒。遲衡靜靜等著,而後聽到輕輕的腳步聲往門外走去,遲衡一酸,苦笑一聲,卻聽見門咯吱一聲合上了,而後鍾續又輕手輕腳地回來,俯身說:“陛下,我幫你把鞋子脫了。”
腳踝一暖,被握住了,鞋子被脫下。
鍾續小心地給遲衡蓋上錦被,而後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望著窗稜上的唐菖蒲花發愣。背影不是繃得直直的,是很自然的挺拔。遲衡輕咳一聲。鍾續回過身來,鬢髮垂下:“陛下,怎麼了?”
“睡吧,床大。”
鍾續遲疑了一下,脫了鞋子和衣裳,輕手輕腳地上了床。
遲衡將錦被分出一半,鍾續也就那麼筆直地仰躺著,一動不動。遲衡以手覆額,呢喃:“我把你帶到昭錦時你還鬧彆扭,說點什麼就哭得不行,不知不覺已經快十年了啊。”
鍾續唔了一聲。
自說自話實在沒趣,悶酒易醉,兩眼模糊,遲衡輕笑:“你性子又直,又倔,所幸,顏景同能容忍你的脾氣,我不太擔心。有不明白的、想不透的就問紀相、問石將軍、問岑將軍。就算不當皇帝,情總是在的。從今以後你要自己……凡事自己多思量……”呢喃了幾句,遲衡將手覆在鍾續手背,鍾續不動,肌膚相觸,如此安穩。
遲衡漸漸沉睡。
西疆的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