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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量可能出現的情形,桓容不禁心頭髮沉。
如果沒有金印之事,他大可以置身事外,全當看一場大戲。等到幾方勢力力氣耗盡,再背靠幽州伺機行事。
可惜時不待人,留給他的時間太少。
本想囤積糧甲兵器,大量徵召州兵,進一步壯大實力。自此手握錢糧人丁,縱然不能馬上入主建康,也能割據一方,立於不敗之地。
哪料想,計劃沒有變化快。
司馬昱病得突然,眼見命不久矣。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壓根沒心思做孝子,直接撇開親爹,爭相與褚太后聯手。
渣爹重病在床,沒法踏出姑孰半步,未必活得過司馬昱,後者想禪位都不太可能。
建康人心難料,王獻之已有整月未送出訊息,彼此的盟約愈發顯得脆弱。
桓容不得不繃緊神經,告訴自己不能急躁,務必要鎮定。
他要面對的不是小河淺溪,而是一場滔天洪水。稍有不慎就會被捲入漩渦,被藏在水下的大魚撕碎,終至屍骨無存。
貿然闖進激流是愚者所為,很可能會葬身水底。
然而,想要達成目的,又不能完全置身事外,成為真正的“看客”。
“阿母,日前阿父上表,言指東海王有逆反之心,請廢其庶人,因官家病重,至今朝中沒有絕斷。兒欲上表為其說情。”
話題轉得有些快,饒是南康公主也不免愣了一下。
李夫人停下動作,斟酌片刻,笑言道:“殿下,郎君此舉大善。”
大善?
南康公主沉吟良久,神情未見輕鬆,反而更顯凝重,“瓜兒,你可想好了?”
表書一旦遞上,父子不和即會擺到世人眼前。
桓溫重病不假,手中力量仍存。他一日不死,南康公主就不能完全放心,更不想桓容一時莽撞,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不擔心桓大司馬,只擔心兒子的名聲。萬一被有心人利用,“不孝”“父子反目”的大帽子壓下來,為天下指摘,桓容如何自處?
“阿母,兒已深思熟慮。”桓容正色道。
渣爹為何要將司馬奕趕盡殺絕,他之前有幾分糊塗,現下卻相當明瞭。
如果桓大司馬沒病,司馬奕還能頂著諸侯王的虛名,平安度過下半輩子。
奈何渣爹病重,心知命不久矣,為免留下禍患,決定將司馬奕一擼到底。只要聖旨一下,司馬奕必定活不了幾天。
不是桓大司馬病中糊塗,而是司馬奕的身份太過特殊,讓他不得不提前做出防備。
萬一建康有人突發奇想,撇開崑崙奴生出的兩個皇子,扶持廢帝重登皇位,以之前的種種,桓氏必遭大難。
司馬奕沒有相當的能力手段,建康士族和郗愔卻半點不缺。
皇位上只需要一個傀儡。
對比司馬曜和司馬道子,廢帝有發瘋之兆,明顯更好掌控。
若是追責被廢之事,完全可以推到桓大司馬頭上。
人死沒法開口。
桓溫囂張跋扈之名天下共知,這頂帽子扣下去,沒人會產生異議。更能借機削弱桓氏實力,為自己撈得好處。
桓容深吸一口氣,想到建康的王謝士族,想到京口的郗愔,想到冠禮上見到的族人,想到未能聽到的那首笛曲,嘴裡莫名嚐到一絲苦澀,苦得他喉嚨發緊,胸口發堵。
世事如棋。
賈秉荀宥都曾言,他當做執棋之人。
然而,真正坐到棋盤前,桓容突然意識到,執棋不比做棋子輕鬆,付出的和失去的半點不少,甚至更多。
換成三年前,他絕不會想到自己能這樣揣測人心。現如今,他只怕心思不夠深,輕易被別人帶進溝裡。
“阿母,兒手中有禪位詔書,是東海王所寫,並有宦者可以為證。”
南康公主點點頭,這事她知道。
“建康局勢不明,人心難斷,誰敵誰友一時難辨。真有用到詔書之日,東海王出面為證,總好過一名內侍。”
“你不怕他反口?”
“兒既有此意,自有應對之法。”桓容正色道,“兒上表求情,不為洗刷他的‘罪責’,只以情說事,請降其爵。”
在這件事上,甭管目的為何,總能找到利益一致的幫手。如果事情順利,還能將人移出姑孰。
待到時機成熟,自可設法一手掌控。
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他沒天子可以挾,卻手握禪位詔書,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