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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康元年七月,氐寇南侵的急報送抵建康。一同到達的,還有梁州刺使楊亮請發援兵的上表。
相隔不到三日,荊州、幽州的上表送至三省,建康朝廷尚未安穩多久,當頭又下一記驚雷。
“氐寇南侵漢中,當發州兵御之!”
無論平時有何,面對外敵來犯,朝中多數文武能站在客觀立場,以邊境安穩為主要考量。
“梁州與氐寇接壤,相隔渭水即是洛陽。賊踞陰平、武都、扶風諸郡,駐數千甲兵,今賊寇舉兵南犯,如漢中不守,則梁州諸郡縣危矣。相鄰之益州、荊州皆危!”
“吐谷渾王陰險奸狡,遇此時機,定當派兵劫掠錢糧人口!”
“昔有宣武公北伐氐寇,復漢中,遷民三千,鞏固邊境。胡賊忌憚宣武公之威,不敢輕易南犯。今宣武公逝去不久,氐寇悍然發兵,豈非弱視朝中文武,以為我晉地無人!”
宣武乃是桓溫諡號。
永和十年,其率步騎四萬北伐前秦,生擒前秦大將,擊退前秦淮南王。後因氐人增兵,且糧草不濟,被迫撤返江陵。
此戰之後,氐人終於意識到,東晉不如想象中孱弱,祖逖之後,仍有能帶兵的大將。至此之後,梁、荊等時有叩邊,卻沒發生太大的戰亂。
如今桓溫已死,氐人選在這時南下,不得不讓滿朝文武慨嘆,無論桓元子生前如何,有他在,對北邊的胡人即是威懾!
而由昔日帳下參軍郗超出言,更添幾分舊事唏噓之感。
回到建康後,郗超十分低調,每逢朝會,非必要絕不輕易出言,多數時間保持沉默。以致大部分人忘記,郗侍郎胸懷韜略,曾被誇讚有曠世之才。
今日議賊寇南侵、發州兵禦敵之事,郗超一掃往日沉默,起身侃侃而談。即便是與他有隙的文武官員,也不免被他語意所激,年輕些的甚至熱血上湧,恨不能披甲執銳,立即率兵往北。
謝安沉吟不語,神情微動。
王坦之掃過郗超兩眼,微微皺眉。
郗愔位在天子之下、百官之首,見出言的是自己那個坑爹的長子,握住笏板的手下意識緊了緊。
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郗超繼續道:“賊寇貪婪殘酷,入漢中之地,必當燒殺劫掠、無惡不作,萬千百姓必會罹難。梁州刺使亮不能敵,急報送至,朝廷理當發兵馳援。”
“北府軍駐揚州,西府軍駐武昌,捍衛建康東西門戶,不可輕易調動。且二者距漢中較遠,調兵必耽擱時間。”
“荊州同氐賊接壤,非萬不得已,不能分兵馳援,以防賊寇趁機叩邊。相鄰益州疲敝,去歲剛經天災,糧秣不豐,又需防備吐谷渾,亦不可輕動。”
話說到這裡,郗超頓了頓,略微提高聲音,終於現出真意。
“唯幽、豫兩州糧豐兵強,可馳援漢中,解邊境之危。”
圖窮匕見,滿殿寂靜。
桓容有糧、有錢、有兵,此次又主動上表,發幽、豫州兵實乃水到渠成之事。只不過,朝中文武各懷心思,尤其同桓氏不睦之人,實不願見桓氏勢力進一步壯大。
現如今,桓氏掌握荊、江、豫、幽四州,桓衝領北府軍、鎮姑孰,桓豁、桓容手下州兵加起來數量過萬。
益州已然投向桓氏,益州刺使能夠手掌官印,全賴桓氏推舉。
寧州同樣與桓氏交好。
州內官員背後的家族、郡縣內的豪強都與桓氏有聯絡。不提其他,單是每年同幽州生意往來,從中獲取的利潤,加起來就是個天文數字。
長江上游的州郡,只有梁州還在硬抗。
刺使楊亮始終不肯低頭,更不肯接下桓氏拋來的橄欖枝。
然而,今非昔比,兵臨城下,情況不容多想。
氐人一旦南下,漢中一旦被奪,荊州和益州都將面臨賊寇鐵蹄。荊州尚能自保,益州就很難說。
更重要的是,天子登基不到一年,朝堂的風波剛剛平穩,如被賊寇佔去邊境州郡,世間會如何評價?
萬民必將寒心!
晉室本就在夾縫中求生存,危如累卵。名聲進一步下落,難保不會立刻出現第二個桓溫。
司馬曜俯視群臣,心中一陣焦急,又是一陣冰涼。
實事求是的講,他不想幽州出兵,不想桓容的勢力進一步壯大。他仍做著掌握朝權,將幽州的銀糧全部收入口袋的美夢。
奈何事情不是單憑想象就能實現。
不自在的動了動,掃過屏風後的王太后,又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