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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冷風迎面吹來,秦璟站在船頭,思及臨行前謝玄的一番話,不禁握緊雙拳。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北地烽煙驟起,南地亦有人懷逐鹿之圖,雄霸之想。”
“晉室孱弱,終為正統。”
“今後該當如何,玄愔可曾想過?”
逐鹿,逐鹿!
秦氏能有今日,非一家一姓之功,全靠僕兵用命,堡民齊心。
永熙末年至今,多少秦氏兒郎血染疆場,多少塢堡僕兵屍骨無存。又有多少北地百姓失去祖居之地,成為無家可歸的流民,最終淪為胡人貴族的私奴,胡人兵卒的刀下亡魂。
桓溫有北伐之志,卻有奸雄之態,不可為伍。晉室乃華夏正統,得王、謝等士族匡扶,奈何主弱臣強,內憂不斷,亦不可與之謀。
秦氏雄踞北地,貌似兵強將猛,令胡人聞風喪膽,實則群狼環伺,危機四伏。
父親求賢若渴,奈何有識之士均往南行,餘下不是被胡人脅迫,就是已舉族葬身屠刀之下。
知曉石劭被乞伏鮮卑囚困,秦氏曾想將人救出,只是沒等動手,氐人和鮮卑開戰,乞伏鮮卑發生內訌,石劭不知去向。
經過數月方才查明,石劭已同家人乘船南下,藏身晉地。
此行鹽瀆是為請石劭北返。隨著目的地漸近,秦璟突然生出強烈,事情未必會如預期順利。
十月底,船隊抵達射陽,短暫停靠時,聽到不少關於鹽瀆的訊息,尤其是新任縣令為民做主,行雷霆手段剷除縣中豪強。
“鹽瀆貼出告示,凡是失地的縣民均可重錄戶籍,得回田地。”
“流民中有傳言,往鹽瀆可編入民戶,丁男丁女按律分得田地。如果不願種田,也可到鹽亭煮鹽。”
“鹽場可是吃人的地方!”
“那是早年!”一名船工當即反駁道,“府君心慈,收回鹽亭後加以整頓,查明無罪的鹽奴全部放為民,重編入戶。鹽場熟手皆工錢加倍,眾人每日可領飯食,少有散吏作威作福。”
“真是這樣?”
“當然!我家世代都是船工,不曉得種田,此次沒有分得田地,我父和兩個兄長都到鹽場做工,剩下我和幼弟跑鹽船。”
“我父不是熟手,每月僅能領到粟米。熟手每月都有谷麥稻米,三月還能領一匹絹!”
“真是這樣?”一名健僕湊過來問道,“鹽瀆如此富裕?”
“鹽鐵之利便是胡人都知曉。”船工抄起船杆,輕輕敲著船板。
“之前被豪強掌控,鹽工淪為鹽奴。如今縣令收回鹽亭,一人領到的米糧足夠妻兒果腹。如果成為熟手,領到的更多。家中餘丁無論耕田跑船都能攢下不少。長此以往,民如何不富?”
健僕連連點頭,順著船工的話講,引他說出更多。
“自從縣令到任,僑郡鹽價略有下降,往來縣中的鹽船增加一倍,還有收購海貨的商船。”
“城中流民增加,卻不見他處的混亂,東城商家每日忙碌,生意愈發的好。”
船工們你一言我一語,道明鹽瀆近來變化,聽得旁人嘖嘖稱奇。
健僕蒐集完訊息,返回船上稟報。
秦璟略微思索,更加確信石劭就在鹽瀆。
“北地傳言,石敬德一次醉酒,語於友人,‘地有金,俯拾即可’。”
對會賺錢的人來說,甭管亂世還是治世,只要掌握對方法,遍地都是發財的機會。別人低頭看到的是石子泥土,換成石劭,全都是明晃晃的金子。
確定訊息,船隊未在射陽多留,當日轉道鹽瀆。
彼時,桓容正開始熟悉縣中政務,感覺人手不夠,派人給州中正送信,希望對方能推薦人才。越過郡中正的確有些不厚道,但審問過陳氏父子,知曉二者之間的聯絡,桓容腦袋進水才會向郡中正討教。
縣衙中的散吏全是新人,李甲等職吏在“查田清戶”中表現突出,全部官升一級。
縣中事務繁多,九個職吏日日加班,每天睡不到兩個時辰,掛著兩個黑眼圈,走路直打擺子,卻無一人口出怨言。
無他,縣令給的俸祿多,升官也快,之前不可一世的鹽瀆豪強逐個被捏死,凡是有腦子的都該清楚,此時不抱大腿力爭上游,等到機會失去,競爭者紛至沓來,哭都來不及。
石劭的家人被陳氏抓做鹽奴,不到三月的時間竟無一倖存。
尋不到完整的屍骨,石劭帶著石勖立下衣冠冢,在墳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