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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歲尾,官衙不審罪人,無論建康城還是各州、郡、縣衙都是正門緊閉,關押在監獄中的人犯無論是否定罪,至人日之前既不會過堂也不會受刑。
庾倩和庾柔被關入大牢將近一月,期間多次被尚書省官員提審,查問謀逆之罪。
兩人始終咬定冤枉,反言新蔡王誣告,陷害忠臣,實是包藏禍心。
庾倩和庾柔到底不傻子,深知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即便痛恨庾希二人,非到萬不得已,不會搭上整個庾氏。
皇權衰微,天子基本是個擺設,謀逆仍是不可饒恕的大罪。實力雄厚如王敦,背後站著王導,舉兵□□失敗,當時保得性命,病死後照樣戮屍懸首。
如果兩人真有謀反之意,事發被處置也就罷了。
可兩人壓根沒有反心,和新蔡王沒說過幾句話,就要被後者誣告謀逆,委實是冤得不能再冤。
猜到是桓溫和郗愔在暗中推動,奈何口說無憑,喊出來只會死得更快。
庾倩和庾柔乾脆咬定冤枉,打死不承認新蔡王的指控。至於能拖多久,端看庾希和庾邈是不是還有良心,肯為他們奔走。
假設後者縮起脖子,看不到情勢危急,只想保全自己,庾倩和庾柔只能認栽。
雖說心裡明白,終究意氣難平。
不是庾希和庾邈,他們豈會落到今日境地?便是到地下見到先祖,兩人照樣有話可講!
關押二人的牢房正巧相對。
獄卒每日巡視兩遍,一遍送來飯食,一遍取走碗筷,順便譏諷人犯幾句,過一過嘴癮。
昔日的高門郎君,外戚庾氏的分支,皆是獄卒仰望的存在。如今被告謀逆,即便能保住性命也將被貶為庶人,甚至流放到荒蕪之地,獄卒自然再沒有顧忌,完全是什麼難聽說什麼,只為出一口胸中的惡氣。
“庾使君,想不到啊,你也會有今日!”
東晉獄卒地位之低,甚至比不上高門婢僕。
後者至少還能放籍,重錄為民,子孫後代有個盼頭。前者一旦上了名簿,後代男丁均不得脫籍。若能置辦下田產還好,手中無田無地,惹怒上官丟了差事,全家老小都要等著餓死。
獄卒的大父曾置辦百餘畝水田,生活算得上富足。只因得罪庾氏家僕,田地都被搶走,房舍也被付之一炬。
幾個兒子中,除編入獄卒的長子長孫,其他都被抓為蔭戶,至今生死不明。
想到死不瞑目的父親,下落不明的伯父叔父幾家,獄卒怒眉睜目,恨不能明日就有尚書省來提人,將庾柔和庾倩砍頭戮屍!
“不將我們當人,你們也休想繼續做人!寺廟土祠我都求過,保證你們下輩子投胎做個畜生,生生世世別想翻身!”
魏晉時期玄學大盛,佛教也開始流入。
上層士族篤通道教,多信奉天師道。謝安、王坦之和桓溫均是“道友”。
民間佛教漸盛,因果輪迴之說大行其道,深入人心。百姓為求平安,還建起各種不在祀典的土祠,便是後世常稱的“淫-祠”。
這時的佛寺有別於後世,和尚不禁酒肉,寺廟不禁殺生。如果看到哪個和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絕對稱不上稀奇。
獄卒連罵數聲,更踹了一腳門欄。
庾倩被激怒,雙眼赤紅,庾柔靠在牆邊,眼皮都不掀一下。
這樣的小人物何須理會。
如果能夠脫罪,動動手指就能碾死。如果不能……被譏諷幾句又算得了什麼。
相比庾柔和庾倩,同被下獄的殷涓待遇稍好。
殷康總算記掛同族之情,沒有親自前來探望,卻先後遣家僕送來被褥衣物,並隔日送來飯食,將朝中情況粗略告知。
“殷使君暫且寬心,我家郎主已見過王侍中和謝侍中,令僕告知使君,新蔡王之事或有幾分轉圜餘地。如若不能,”家僕頓了頓,壓低聲音道,“我家郎主言,必全力保住使君血脈。”
殷涓沒有出聲,雙手握住木攔,用力得指關節發白。
遲遲沒有等到殷涓開口,以為對方不打算讓他傳話,家僕起身行禮,快步走出牢獄。
家僕剛出牢獄大門,迎面就吹來一陣冷風,夾雜著冰涼的雪子。家僕抬起頭,發現天空已是陰沉一片,一場雨雪又將來臨。
桓府中,數名婢僕手捧木盒,快步穿過迴廊。
行至迴廊盡頭,遇到身著袿衣儒裙,頭戴金簪的司馬道福,當即停住行禮。
司馬道福本沒在意,擦身而過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