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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觸及地面,心頭一陣冰涼。
“待我出宮那日,你隨我一同走吧。”
捨棄“朕”的自稱,司馬奕癱軟在榻上,彷彿失去全身的力氣。
“陛下?”宦者倏地抬頭,滿眼不可置信。
“我活一日,總能保你一日。”
司馬奕斜靠在矮榻上,吃吃的笑道:“太后也好,桓溫也罷,總不會心急如此,沒等我出宮就痛下殺手。總要留我幾日,等新帝繼位,等天下人都忘了還有我這個人……”
“陛下!”
宦者雙眼含淚,卻始終不敢落下。
整個臺城之內,他或許是唯一會為司馬奕心痛之人。
“罷了。”司馬奕坐起身,將詔書小心捲起,並未立刻交給宦者,而是貼身收好。
正在這時,殿外的求饒聲和哭喊聲戛然而止。
有殿前衛通報,皇后宮中的大長秋跪在殿前,有要事稟報。
“什麼事?”司馬奕滿臉的不耐煩。
“陛下!皇后殿下、皇后殿下怕是不行了,求陛下移駕長秋宮,求陛下!”
大長秋跪在臺階上,用力磕著頭。不到片刻時間,額前已是一片紅腫。不敢硬闖入內殿,只能苦苦在殿外哭求。
“皇后?”司馬奕愣了一下,說出的話十足讓人齒冷,“她還活著啊?”
剎那間,殿內燭火搖動,一盞三足燈無風自滅。本不該出現的青煙縷縷飄散,很快消失無蹤。
大長秋的聲音仍模模糊糊傳來,少頃,太后宮的大長樂出現在殿外,傳太后懿旨,請天子移駕長秋宮,見庾皇后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
司馬奕面無表情,旋即嗤笑一聲,站起身,衣袖帶動矮榻前的酒盞和空簡,隨著酒盞和竹簡墜地,脆響聲迅速傳至殿外。
大長秋聲音沙啞,仍在用力磕頭,不求到司馬奕露面不肯離開。
大長樂微微弓著身子,見殿門從內開啟,門內現出司馬奕的身影,立刻俯身行禮。姿態雖然恭敬,卻半點感覺不到謙卑。
即將薨逝的庾皇后,權掌臺城的褚太后,兩者的地位天差地別。
對比大長秋和大長樂,當真是一目瞭然。
“起駕,去見皇后。”
司馬奕仍是長袍凌亂,髮髻鬆散。不管人是否跟上,自己當先邁開腳步,大步向長秋宮走去。
路過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宮婢和宦者,腳步頓也未頓,彷彿沒聽到那一聲聲細微的呻-吟,沒聞到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氣味。
大長秋匆忙爬起身,顧不得額頭上的傷口,三兩步跟上。
大長樂落在最後,對跟隨的小宦者耳語兩聲。後者立即彎腰點頭,謹慎避開殿前衛的視線,無聲走進內殿,重點翻查尚未收起的竹簡,試圖找出天子究竟在內殿做了什麼。
長秋宮內瀰漫著濃重的藥味。
庾皇后躺在榻上,臉如金紙,湯藥難進,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醫者無力迴天,只能儘量吊著皇后的性命,等候天子駕臨。
終於,耳邊響起一陣腳步聲,司馬奕帶著渾身酒氣走進內殿,越過醫者和宮婢,直接走到榻前。
庾皇后似有感覺,手指動了動,不可思議的睜開雙眼。
四目相對,年少夫妻變得格外陌生。
司馬奕許久未見庾皇后,幾乎認不出榻上之人。
形銷骨立,眼窩深陷,顴骨高高隆起,髮絲稀薄,彷彿一具裹著人-皮的骷髏。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壓根不似一個活人。
這是他的皇后?
司馬奕忽然有一陣的恍惚。
眼前閃過大婚之夜,庾皇后身著吉服的樣子。
記憶並不久遠,卻模糊得辨認不清。
“陛下,”庾皇后艱難開口,如同一朵枯萎的鮮花,終將在悽風苦雨中零落消散,“妾有一事,望陛下能夠答應。”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幾乎耗盡她全身的力氣。
司馬奕看著她,目光微閃,神情有些莫名。
“皇后求朕?”
“是。”庾皇后艱難的伸出手,昔日白皙的手指仿若枯枝,“陛下,妾最後所求……”
“好。”司馬奕點頭,壓根不問庾皇后所求何事,道,“朕應你。”
“謝陛下。”庾皇后困難的笑了,一瞬間迴光返照,話說得不再艱難,“妾死後,不求葬於皇陵,只求能歸入庾氏。若庾氏不收,便尋深山荒古掩埋,不立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