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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璟放下酒盞,靜靜的望著細雨,聲音飄散在風中,“當年塢堡遇襲,堡內出現-奸-細,家君帶兵在外禦敵,家母為亂-兵衝散。”
“有庶母懷抱長我半月的庶兄,假做我母引開亂-兵,最終死於鮮卑之手。故而待我及冠,家君為我取字玄愔。”
伯仲叔季玄。
桓容之前未曾留意,如今細思,難言心中是何滋味。
“我與容弟說這些,是想告知容弟,世事無常,亂世之中生死難料,今日把酒言歡,明日馬革裹屍皆是尋常。”
一瞬間,桓容的心似被無形的手攥住。張開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秦璟微微一笑,笑容裡帶著蒼涼。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低沉的聲音在夜風中響起,帶著古老的旋律,打碎黑暗中的靜謐。
“容弟可願為我擊韻?”
桓容愣了一下,秦璟已起身走出廊下,立身雨中,長袖飛揚,冰冷的寒光剎那撕開雨幕。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劍光閃過,衣襬狂舞。
修長的身影與劍光融為一體,生生破開夜-幕。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古老的韻律,微啞的嗓音。風雨伴著劍光,營造出一幅似真似幻的畫面。
桓容停下敲擊,手停在矮榻上,白皙的手指一根根攥緊,用力得在掌心留下凹痕。
秦璟忽然停住,仰頭立在院中,任由雨水打落臉頰,束髮的絹布鬆脫,滿頭烏絲披洩而下,髮尾隨風拂動,似流淌在風中的墨色絹綢。
看著雨中的秦璟,桓容不自覺屏住呼吸,直到對方轉頭,方才意識到胸口被悶得發疼。
秦璟忽然笑了。
剎那間冰雪融化,春-意重歸人間。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求君子,迨其吉兮。”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我求君子,迨其今兮。”
“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我求君子,迨其謂之。”
這是《詩經》中的句子,分別出自召南和衛風。
桓容離開建康時,曾在船頭吟誦詩經,讚揚少女之美,留下一段佳話。此後很長一段時日,仍有小娘子茶飯不思,只望能再求得郎君一面。
秦璟仿效而行,用的又是這樣的詞句,桓容直接愣在當場,心跳漏了一拍,不知該作何反應。
“容弟。”秦璟走回廊下,任由雨水沿著臉頰滑落。
“此次分別,未知何日再見。璟心意如此,今日道出,望容弟莫要介懷。”
簡言之,我表白,你隨意。
莫要介懷?
讓他如何不介懷?
想到秦氏在北地的處境,聯絡秦璟所言,桓容心頭一陣陣發沉。
“秦兄,我有一事想問。”
“何事?”
“秦氏可有意稱王?”
“然。”
秦璟沒有隱瞞,俯視桓容,唇邊帶笑,雙眸亮如燦星。桓容垂下視線,鬆開攥緊的手指,掌心已痛得有些麻木。
彼此都知道這代表什麼,也清楚這是必然。
晉廷勢微,不足與謀。秦氏雄踞北方,早晚都要走出這一步。
“我明白了。”
秦璟或許是臨時起意,也或許是有其他原因。但在心跳的背後,桓容感到的唯有沉重。
此時此刻,心頭彷彿壓下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雨勢漸漸減小,烏雲慢慢散去。
天空中,一彎銀月隱現,星光灑落大地。
“秦兄,我敬你!”
桓容注滿兩杯酒盞,一杯送到秦璟面前。
兩人對視片刻,同時舉盞一飲而盡。
桓容終有幾分醉意,倚靠在矮榻旁,笑道:“我為秦兄擊韻,兄長可願再為我舞一回劍?”
“故所願也。”
話音落下,秦璟放下酒盞,持劍走回院中。
桓容手握劍鞘,一下下擊在矮榻之上,口中吟誦無衣,一遍又一遍,直至聲音沙啞,眼圈酸澀,視線變得朦朧。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這是個紛亂的時代,既落入此間,再不能置身事外。
桓容端起酒盞,望著盞中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