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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淮南之地,夏末秋初時節,氣候變化極快。
八月尚且悶熱,整月不見雨水,彷彿空氣都在燃燒,正午站到太陽下,幾乎能把人蒸熟。
九月剛至,一陣朔風過境,連下三場冷雨,天氣一日冷似一日,早期霜降,外袍之內需多加兩層單衣。
經歷過一場大火,壽春城被毀去大半,城牆一片焦黑,遍地都是碎瓦斷木。四城之中,存下的建築僅剩框架,實在無法居住,都需推倒重建。
濃煙散去後,州兵入城檢視,確認沒有危險,才放百姓入城。
看到城內的慘景,叫罵聲和哭聲很快連成一片。罵的多是袁瑾和僕兵,哭的是毀在火中的家宅和傢俬。
“寒冬將至,城中這個樣子,我等哪裡還有活路啊!”
一名老者傴僂著腰,輕推一下焦黑的木樁,嘩啦啦的聲響傳入耳中。眨眼之間,粗過大腿的木樁化成一地黑灰,灰中僅餘少數破損的木片。
“老天啊!”
數名婦人奔至北城,看到昔日的家園燒成一片廢墟,幾乎是片瓦不存,怔忪片刻,絕望之下顧不得儀態,當場坐地大哭。漢子們也是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禁不住的嘆氣。
實在無法渡過難關。只能拖家帶口投靠親戚,雖要遭受些白眼,總能有條活路。
刺使車駕行進城門,被碎石焦木擋住。
健僕回身稟報,車門當即推開,桓容率先躍下車轅,隨後抱下換了新衣的袁峰。
大手牽小手,兩人徒步走進城內。
看到遍地廢墟,桓容禁不住嘆息一聲。袁峰小臉緊繃,有瞬間的僵硬。
耳聞百姓的罵聲,前者僅是蹙眉,後者卻咬住嘴唇,小手不斷用力,牢牢攥住桓容的手指,似乎不用力的話,下一刻就會被甩開。
溫暖的掌心覆上袁峰的發頂,輕輕按了一下。
桓容什麼都沒說,既沒有開口解釋,也沒有出聲安慰,彎腰將小孩抱起,任由他環住肩頸,藏住泛白的小臉。
“別怕。”桓容終於不忍心,低聲道。
“我沒有。”小孩聲音發悶,隱隱有些顫抖。
桓容又想嘆氣。
難怪古人說慧極必傷,過早懂得人情世故更是負擔。他活了兩世,懷中這個四頭身卻是實打實的五歲。
“使君,讓僕來吧。”魏起上前半步,低聲道。
“無礙。”桓容拍拍小孩的後背,感受到收緊的小胳膊,對魏起搖了搖頭。
袁氏部曲跟在隊伍後,始終一言不發。見此一幕,神情終於生出變化。
之前不明白,為何郎主要捨棄舊友,執意將小郎君託付桓容。如今來看,比起晉室和郗氏,這的確是更好的選擇。
真心也好,博取名聲也罷,觀其人品行事,不會只將小郎君當做踏板,一旦掌控袁氏留下的力量,就將小郎君一腳踢開,甚至痛下殺手。
有私兵在側,城中百姓固然心焦,到底不敢太過靠近。
此行負有要事,桓容無意拖延。
故而,眾人只見桓刺使表情肅然,擺足架勢,一路大步前行。
如果他懷中沒抱著個孩子,或許能稱一聲“高冷”。現下,眾人非但不覺得刺使高不可攀,反而有幾分人情味,比之前見過計程車族官員都要可親。
不提桓容的年齡和袁峰的來歷,會抱著孩子“走動”計程車族郎君有幾個?
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阿柏可以帶路。”袁峰抱著桓容的脖子,低聲說道。
桓容點點頭,向後看去,立刻有一個相貌不起眼的健僕上前。
健僕身材高大,腰背挺拔,觀相貌似而立之年,偏偏長了一頭白髮。
“阿柏年少時就是這樣。”稍稍鬆開手臂,袁峰側頭看一眼健僕,迅速收回目光,對桓容道,“大父說阿柏沒有姓,曾祖是胡人,遇上亂兵,被家祖所救。阿柏一家為報恩,投身袁氏為奴。”
“所以,他不是僕而是奴?”
袁峰點頭。
就時下而言,奴、僕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別。
僕有一定人身自由,可以放為民,兩代之後與良通婚。
奴則不然。
無論自願還是被迫,一日投身為奴,世世代代都將為奴。縱然家主慈悲放其為民,也是“賤-民”,不得與良通婚,不得從事規定的職業,否則就要遭到刑囚甚至流放。
桓容有五百田奴,多數是南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