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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頭像被什麼東西哽住,我說不出話來,只能避開他的視線微微頷首。
如果還能有機會……天知道我多麼希望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啊。
路明遠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剛剛回到市區。下午兩點鐘,正是容易睏倦的時候,我下了車在人行道上來回溜達,捎帶著活動活動手腳,好讓自己清醒一點兒,免得開車的時候昏睡過去。
“我們的技術員發現這枚竊聽器的構造和黑市上常見的完全相同,”路明遠的聲音總是十足冷靜,像極了撲在臉頰上的十一月的風,“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放置這枚竊聽器的人似乎預料到了可能會有的結果。”
這個結論並不讓我感覺意外。夜鯊在人類當中生活了很多年,人類的某些習性他知道的比我們自己還要清楚,又怎麼可能在這樣的小東西上露出馬腳?
“我懷疑放置這個竊聽器的人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對你或者別的什麼人起到一個警告的作用,”路明遠停頓了一下又說,“當然,為什麼會這樣做我還一無所知。”
也許夜鯊是想表示他對我和阿尋已經沒有什麼興趣了吧,畢竟透過這樣一個小東西他並不能夠收集到什麼重要的資訊。生活裡零零碎碎的小片段,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價值呢?想到這裡的時候,我忽然對路明遠的話也產生了濃重的懷疑:
他是為國家工作的軍職人員,真有什麼發現的話,又怎麼可能毫無保留地告訴我?無論他對我說了什麼,目的都是想從我這裡挖到更多對他有用的資訊。所以,無論竊聽器有沒有玄機,在他手裡都是一個針對我丟擲的魚餌罷了。
我知道自己已經變得越來越多疑,同時我卻也清楚地知道,我的懷疑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忽然對這一通電話以及電話另一端我看不清面目的男人產生了莫名的厭倦。一聲不響地結束通話了電話,猶豫了一下乾脆關掉了手機。
裹緊了風衣,我在人行道旁的木椅上坐了下來。腦子裡一旦空下來,沉在意識深處的一些東西便不受控制地浮出水面,我的腦海裡翻來覆去全都是我在夢裡見到的畫面:狹窄的巖洞、自頭頂灑落下來的光線、縛在他手腕上鐐銬一般的海藻、發愣的時候自他指間溜走的那條小魚、他在壁壘另一側摸索出路時狂亂的眼神……
我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瞼,將脹滿了眼眶的酸熱一點一點重新按捺了回去。
此時此刻,我的愛人被囚禁在大海深處一個我無力觸及的角落,而我卻從只能呆呆地坐在這裡,坐在另外一個世界的陽光下,眼前是川流不息的車輛行人,是都市喧囂的一個角落,是人海中一片荒涼的沙漠。
如此遙遠的距離。
耳垂上的記號仍然會在思念襲來的時候泛起熟悉的灼痛',有時我會覺得我的生活又退回到了過去的某個點。
如果沒有陔子們的話。
如果沒有孩子們的話——可是我的海倫還在等著我去找她,阿尋也在等著我,深海不在的日子裡,我是母親的同時也是一個父親,我又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要死要活地想不開?
我衝著自己的雙手呵氣,用力地將十指互相揉搓,卻始終無法讓自己覺得暖和起來。冬天又要來了,在戶外待久了身體會變得無比僵冷,即使把領口收到最緊,冷風依然會順著最細小的縫隙灌進來,身體的溫度降低,心都跟著變冷了。
才十一月就已經這麼冷了,這個冬天會很難過吧?
在自己家的樓下看到路明遠的車我並不覺得意外,剛才的電話額我還什麼都沒有說,他自然不會那麼容易就放過我。
我知道他是一個很有辦法的人,我甚至想過用夜鯊的部分情報去換取和他合作的機會。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我的腦子裡轉了幾轉就被我否決了。我莫不清楚路明遠的深淺,萬一他順著夜鯊的線索摸到了深海一族的秘密……我不敢放任自己去冒這個險。我的所作所為還關係著深海的安危呢。
何況路明遠還有一個令我望而生畏的背景,就好像在小鎮上對我下禁足令的那一次,這樣的命令他甚至不需要去請示他的上級。他就像我的天敵,讓我本能地想要從他附近躲開,最好能躲得遠一點兒,再遠一點兒。
車窗是落下來酌,路明遠的臉沉浸在陰影裡,五官的線條模糊,眉眼之間卻 依然有種刀子似的銳利。
據說當過兵的人無論穿什麼衣服都能穿出軍裝的稜角,很顯然,路明遠就是這種人。普普通通的一件皮甲克穿在他身上好像駭客帝國裡酷酷的男主角似的,襯得他那張面癱臉都顯得比平時更加有稜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