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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中團團簇簇的樹冠,則彷彿綠色的風帆。這是我定居五十八年的古城,我的童年、少年、青年、壯年的歌哭悲歡,都融進了衚衕院落,融進了槐枝槐葉槐花槐豆之中。
不過,別指望我會在這篇文章裡,附和某些高人的高論——北京的衚衕四合院一點都不能拆不能動,北京作為一座城市正在沉淪……城市是居住活動其中的生靈的慾望的產物,儘管每個生靈以及每個活體群落的慾望並不一致甚至有所牴牾,但其混合慾望的最大公約數,在決定著城市的改變,這改變當然包括著拆舊與建新,無論如何,拆建畢竟是一種活力的體現,而一個民族在經濟起飛期的亢奮、激進乃至幼稚、鹵莽,反映到城市規劃與改造中,總會留下一些短期內難以抹平的疤痕。我堅決主張在北京舊城中儘量多劃分出一些保護區,一旦納入了保護區就要切實細緻地實施保護。在這個前提下,我對非保護區的拆與建都採取具體的個案分析,該容忍的容忍,該反對的反對。發展中的北京確實有混亂與失誤的一面,但北京依然是一隻不沉的航空母艦,我對她的摯愛,絲毫沒有動搖。
最近我用了半天時間,徜徉在北京安定門內的舊城保護區,走過許多條衚衕,親近了許多株槐樹,發小打來手機,問我在哪兒?我說,你該問:歲移小鬼成翁叟,人在衚衕第幾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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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薄荷
佛寺旁院,是旅店最幽靜的部分。團體包房,喜歡在寺外陽坡的新樓裡;一般散客,也多嫌古老僧舍改造的客房有潮氣。我卻覺得那古院巨松、瓦房遊廊別具魅力,選擇了其中一間東廂房,住進去整理書稿。除了週末,那院裡住客寥落,有時候就只有我一位。
院裡不僅有三株沖天油松,正房前的兩棵西府海棠枝葉垂地,令人聯想到古代的青廬——初秋當然無花可賞,但點綴著玉黃色小果的茂密綠葉,風姿不讓春葩。南牆兩側則是幾叢翠竹。南牆外還有個套院,小小石橋跨過小小眼鏡湖,湖裡睡蓮開紫花,有小小的錦鯉在綠波下襬尾遊弋。湖邊有多種樹木,最顯眼的是高高的柿樹,結出的高莊柿子太多,啪嗒,會眼見著金黃的柿子落地,我認為是樹枝不耐負重故意抖落。
擺弄電腦裡文稿累了,到院裡散步,是最愜意的時光。翹起大尾巴的黑松鼠像表演雜技,瞬間就從油松枝上游梭到竹叢又躍向另一株油松高處,速度賽過劉翔。總有野鴿子咕咕叫,覺得就在身邊,但尋覓其身影洵非易事,倒是黑白花和灰藍色的喜鵲極其大方,時時在身邊低飛,還喳喳不停,彷彿在譏笑我是“摳門兒大仙”,居然不給他們準備零食,我也曾拋撒些麵包屑,它們根本不感興趣,可我又哪裡能給他們找到比院裡自然存在的蟲子更香的東西呢?
住到第三天,一大覺醒來,忽然窗外人聲刺耳——說不上是喧譁,實在令人怪訝。且不洗漱,出門觀望,大惑不解——七、八個師傅在蹲著鏟地皮。那院子鋪敷了十字形帶花邊的石砌通道,通道切割出的有樹木竹叢的地面,原來生長著自然地衣,大體是蛇莓和野薄荷,望去如茵,嗅有淡香,剷掉它們作甚?幹活的師傅們外地口音,邊幹活邊聊他們的家常,領工的是本地人,沏瓶熱茶坐在石桌邊的石繡墩上,耐心地跟我解釋,說是旅店新的規劃,樹下綠地一律要改成統一的冬不枯草皮。
地表綠化也非要公式化嗎?那新樓外面的綠地鋪冬不枯草皮,與不鏽綱的抽象派雕塑倒是般配,這幽僻古院,就任蛇莓野薄荷春綠冬枯有何不可呢?我正喟嘆間,師傅們剷下的植物已經堆成一垛,而運進來的以工業化方式批次生產的草皮,也一卷卷地堆成了垛,他們是流水作業,這邊鏟那邊鋪,裡外院的綠地改造,一天就完工了。
我從未及運走當做垃圾扔掉的雜草裡,挑出了幾莖還頗完好的野薄荷,佈滿細絨毛的多齒葉片,還有莖端那爆裂為無數鱗片的淡藍泛粉的小小柱形花,彷彿都在微微喘息。我從衛生間取出一隻本來為住客漱口準備的玻璃杯,插上那野薄荷,擱在了電腦邊。
又過了兩天,敲著電腦,一瞥之中,忽然奇怪,那野薄荷怎麼竟不枯萎呢?細觀察,發現眼前的、已經不是那天拾來的——恍然大悟,敢情是收拾客房的服務員代為插入的!
旅店客房大體實行背靠背服務,一般都是我出院去新樓餐廳吃飯時,回來屋子就清理好了。那天我故意回來得早些,於是遇上了服務員。其實初入住也見過,交談過幾句,知道這小院是兩個人輪值,白天是女服務員,晚上是男服務員。我問還沒清理完房間的女服務員:“野薄荷是您每天為我換的嗎?”她點頭。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