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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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楊秀治女士的養父在臺中臥病,她回去服侍,聽說老頭的情形不太樂觀,好像跟砍殺爾有點糾纏不清,那就要等一段時間矣。這還不算什麼,主要的是她太欠缺應付這個社會的技能,以致一開始就被人事上的糾紛,搞得焦頭爛額。不過,一個有真本領的人,像一輪朝陽,再高的牆都擋不住。楊秀治女士才三十歲,在柏老看來,簡直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多一分打擊,等於多一分鍛鍊,這種使自己內在充實的寶貴能源,花大價錢都買不到,算不了啥。
問題是,我們希望她能獲得應有的待遇,她所受的打擊應是她所能承受得住的,一個只受過初中二年級教育的孤苦養女,由於倔強的奮鬥,已成功的創造了新型的藝術作品。我希望中國人不要重蹈荷蘭人對待他們同胞梵谷先生的覆轍,一定等到他窮困而死之後,再讚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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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個尊嚴的榜樣(1)
——女作家劉俠向殘酷的命運挑戰
青年人最大的特徵是不相信命運,認為專憑拳打腳踢,就可闖出江山。老頭則恰恰相反,幾乎所有的白鬍子,都垂頭喪氣的承認,冥冥之中,有一個看不見和摸不著的神仙老爺,蹲在寶座上,專門作弄他的子民。於是乎,命運是不可抗的,好運來啦,山都擋不住。黴運一旦光臨,只有恁它埋葬,掙扎徒增煩惱。
柏楊先生不相信神仙,但卻相信命運。命運跟神仙無關,它只是人生過程中不受人自由意志控制的一種事件的介入。所以,問題不在於信不信,而在於它存在不存在。如果它根本不存在,信不信是宗教範圍,打一百次架也說不清。如果它存在,那就超越了宗教,而成為人生態度問題。是向它雙膝下跪,聽候宰割凌遲乎?還是燒香拜佛,求它手下留情乎?還是破口大罵,三字經傾盆而出乎?或是面面相對的向它挑戰?
鄭豐喜先生是一個典型,他遍身浴血的向命運決鬥。而劉俠女士,是另外一個典型,她像一隻身負重傷的小貓,向命運發出淡淡的輕蔑。
劉俠女士十二歲的那年,正是玫瑰花般的年齡,剛剛離開母親的懷抱,踏進少女天地。突然有一天,她的手腕隱隱作痛,接著她的腳趾隱隱作痛,接著腿也隱隱作痛,連走路都發生困難。這是一個可怖的轉捩點,從此結束了她應有的歡樂童年,開始漫長的痛苦生命。在醫院裡七進七出,最後終於證實她害的是一種迄今尚無藥可醫的“類風溼性關節炎”。那一年,她才小學六年級,勉強參加畢業考試,卻無法參加畢業典禮。當全校師生歡樂的聚在一堂舉行儀式的時候,這個小女孩卻躺在病床上接受折磨。
劉俠的父親劉德銘先生為了給女兒治病,把女兒馱在背上,從北投到臺北,一個醫生接一個醫生,一個醫院接一個醫院,哀哀求治。每換一個醫生,都燃起父女心中一線希望。每換一個醫院,都使全家人再建立一次信心。然而,到了最後,她的病情反而急劇的惡化,孩子的小手開始腫起來,而且扭曲,而且變形。兩腳也不停地向裡彎折,向下挺直。腿也變了,同樣的腫脹、扭曲,接著是其他還沒有痛過的關節,也開始不祥的隱隱作痛。
這種悲慘的遭遇,再堅強的人都會崩潰。柏楊先生的生命彈性可夠大了罷——很多朋友都要向我呈遞“佩服書”,可是我保證我就不能承受這種打擊,更何況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乎哉,劉俠女士最初的反應是不言不語,一天不說一句話,一開口說話就流下眼淚。讀者老爺如果有一位十二三歲的女兒的話,試想一想一旦你的寶貝也成了劉俠的樣子,孩子將會如何?大人又將會如何?這不是“心碎”兩個字所能包括得了的。我如果有本領,我就把上帝老爺拉到劉俠女士面前,讓他瞧瞧他的恩典。
然而,小小的女孩沒有向命運屈服,她沒有下跪,沒有燒香,也沒有埋怨。她面對著命運所加給她的殘忍手段,安靜的露著微笑,她練習寫作。
不過,劉俠女士的寫作要比別人困難百倍千倍,而且是基礎的困難,沒有幾個人能克服的困難。第一、她只讀過小學,很多大學堂畢業生連封信都寫不通,何況小學程度。上帝永遠不會賜給人們奇蹟的,任何奇蹟都出於人們自己的創造。劉俠女士開始看書,再多的書都填不滿她飢餓的心靈,以致她的母親唐綿女士,疲於奔命。二十三年過去了,她的寫作能力已超過了“牧童騎在牛背上,邊走邊吃草”的偉大作家。第二個障礙更可怕,她變了形、彎曲了的手指,根本不能執筆,稍微低頭,脊椎骨就立刻痛苦。《婦女雜誌》編輯黃沁珠女士曾記下她印象:“那天,我在她房裡看她彎卷著手,歪斜著身子,躬垂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