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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群眾威信,有一半是我幫他
樹起來的。狗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咱們不忍了,咱們也像那些當官家
的女人一樣抖擻起來,讓人們知道,藍解放有太太,藍解放的太太也能上得檯盤
……”
轎車越過新修的財富大橋駛入西門屯,當年那座低矮的小石橋被廢棄在新橋
的右側,一群光屁股的男孩子,站在那小石橋上,變換著姿勢,接二連三地、撲
通撲通地跳到扎到跌到河裡,激起濺起砸起一簇簇一串串一片片水花兒。這時,
你兒子才停下了手底的遊戲,從車窗望出去,臉上出現羨慕的神情。你妻子對你
兒子說:“開放,你大姨家歡歡在那裡。”
我模模糊糊地回憶起歡歡和改革那兩張小臉。歡歡的小臉幹於巴巴、乾乾淨
淨,改革的小臉白白胖胖,但嘴唇上總是沾著鼻涕。他們倆幼時的氣味還儲存在
我的記憶裡。我回憶著他們的氣味時,與八年前的西門屯有關的數千種氣味便如
一條氣味的大河,洶湧而來。
“這麼大了,還光著屁股玩。”你兒子嘟噥著,不知是鄙視還是羨慕。
“待會到了家,嘴巴要甜,要有禮貌,”你妻子說,“要讓爺爺奶奶、姥姥
姥爺高興,要讓親戚朋友佩服。”
“你弄點蜂蜜抹到我嘴上好了!”
()
“這孩子,你就氣我吧,”你妻子說,“那幾罐蜂蜜,就是給你爺爺奶奶、
姥姥姥爺的,你親手交給他們,就說是你為他們買的。”
“我哪裡有錢?”你兒子賭氣般地說,“說了他們也不信。”
在你妻子與你兒子的拌嘴聲中,轎車駛上大街,街道兩邊那些八十年代初期
新建的、整齊劃一如軍營的紅磚瓦房牆上,都用白色石灰刷上了大大的“拆”字,
舊村的南邊田野裡,挖土機隆隆地響著,兩臺起重機,高舉著橘黃|色的巨臂,靜
靜地等待著。西門新村的建設已經開工。
轎車停在古舊的西門家大院門前。小胡按響了喇叭,立即從院子裡湧出了一
群人。我嗅到了他們的氣味看到了他們的臉。他們的氣味裡都新增了陳舊的資訊,
他們的身上都增添了脂肪,他們的臉都增添了皺紋,藍臉的藍臉,迎春的棕臉,
黃瞳的黃臉,秋香的白臉,互助的紅臉。
你妻子沒有急於下車,等待著司機小胡轉過來為她開啟車門。她撩著裙子下
車,因不習慣高跟鞋幾乎跌倒。我看出她極力地保持著身體的平衡,藉以掩飾左
臀的缺失。我看到她的左臀已鼓脹,散發著海綿的氣味。為了這次意義非凡的還
鄉她可是煞費了苦心。
“我的閨女啊!”吳秋香喜氣洋洋地叫喚著,最先撲上來,看那股衝勁兒,
她似乎要擁抱女兒,但到了面前卻突然僵住了。我看著這個當年身體苗條、如今
兩腮下垂、腹部凸出的女人臉上那種既有親愛又有諂媚的表情,看著她伸出幾根
彎曲的手指,撫摸著你妻子裙子上那些亮片,她誇張地——這才是她的本色腔調
——說,“哎喲,這是俺的二閨女嗎?俺還以為是天女下凡了呢!”
你的母親迎春拄著柺棍湊上來,她的半邊身體已經不靈便,她舉著那隻顯得
軟弱無力的胳膊,對你老婆說:“開放呢?我那寶貝孫子呢?”
司機拉開車門,提出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