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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
著兩個金戒指,儼然一個珠光寶氣的貴婦。司機小胡起初耷拉著長臉,直到你妻
子塞給他一條香菸,他的臉才變圓。
我與你兒子坐在後排座位上。在我們身體周圍,堆積著十幾個花花綠綠的盒
子,盒子裡有酒,有茶,有糕點,有布料。這是我乘坐西門金龍的吉普車進入縣
城之後第一次返回西門屯。當時我是一條出生三個多月的小犬,現在我是一條飽
經滄桑的大狗。我心情激動,兩隻眼睛忙不過來地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公路筆直
寬闊;路旁花樹蔥蘢;路上車輛稀少;小胡開車賊猛。小車像插上翅膀一樣飛起
來了。我感到不是小車插上翅膀飛起來而是我肋問生出雙翅飛起來了。我看到道
旁的花木紛紛向後倒去,又紛紛往下落去,我感到公路像一道黑色的牆壁緩緩地
豎了起來,路邊的大河也跟著豎了起來。我們就沿著那直通天際的黑色道路往上
爬行,而身邊的大河之水猶如巨大瀑布飛瀉而下……
相對於我的興奮和狂想,你兒子則表現得極為鎮靜。他手捧著一個遊戲機,
在我旁邊,聚精會神地玩著“俄羅斯方塊”遊戲。他的牙齒咬著下唇,雙手的大
拇指靈巧地撳著按鍵,每當出現一個失誤,他就會煩惱地跺一下腳,嘴巴里“噗”
地噴出一口氣。
這是你妻子第一次打著你的旗號呼叫你的公務車還鄉,往常裡她總是乘坐公
共汽車或是騎著腳踏車馱著你兒子還鄉。這是你妻子第一次豔妝華服像個官太太
一樣還鄉,往常裡她總是灰頭土臉、穿著濺滿油星子的舊衣還鄉。這是你妻子第
一次攜帶貴重禮物還鄉,往常裡她總是帶著幾斤現炸出來的油條還鄉。這是你妻
子第一次帶著我還鄉,往常裡她總是把我鎖在院子裡讓我看守家門。自從我為她
揪出了你的小情人龐春苗後,她對我的態度明顯好轉,或者說,她對我的重視程
度明顯加強。現在,她經常對著我絮絮叨叨講她的心事,把我當成了一個可以盛
放她那些語言垃圾的塑膠大桶。她不僅僅把我當成了傾訴物件,還把我當成了她
的狗頭軍師。她經常猶豫不定地問我:“狗啊,你說我該怎麼辦?”
“狗啊,你說她會離開他嗎?”
“狗啊,你說他這次去濟南開會,她會不會去找他?”
“狗啊,你說他是不是根本沒去濟南開會,而是帶著她躲到什麼地方去肉麻?”
“狗啊,你說是不是真有那樣的女人,沒有男人肉麻她就活不下去?”
對這些連篇累牘的問題,我全部以沉默對之,我只能以沉默對之。我默默地
注視著她,心思隨著她提出的問題大幅度地跳躍著,時而飛上天堂,時而墜入地
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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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啊,你給評評理,是他的不對,還是我的不對?”她坐著一個小方凳,
背靠著廚房的案板,在一塊長方形的磨石上,磨著那些生鏽的菜刀、鍋鏟和剪刀,
她好像要藉著這個與我傾心交談的機會,讓家裡所有的鐵器重放光芒,她說,
“我是沒有她年輕,是沒有她漂亮,可我也是從年輕時走過來的,也是從漂亮時
走過來的,你說對不對?再說了,我不年輕,我不漂亮,他呢?他不是一樣嗎?
他即便年輕時也沒漂亮過啊,他那半邊藍臉,半夜裡一開燈,嚇得我直打哆嗦啊,
狗,狗,要不是被西門金龍那流氓壞了名譽,我怎麼肯嫁給他?狗啊,我這輩子
就毀在他們哥倆手裡了……”她說到動情處,眼淚跳出眼眶,落在胸襟上,“現
在,我老了,我醜了,他升官了,他發達了,就想扔掉我,像扔掉破鞋爛襪子一
樣,狗,你說,天理何在?良心何在?”她奮力地磨著刀,斷斷續續地說,“我
要挺起來!我要硬起來!我要把自己身上的鏽磨去,像這把刀一樣,放出光來!”
她用指甲蓋兒試試刀鋒,刀刃在指甲上留下白色的痕跡,此物已成利器,她說,
“明天我們回老家去,狗,你也去,我們用他的車,十幾年來,我從來不用他的
車,不佔公家一丁點便宜,維護了他的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