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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瞳:“這孩子……”
秋香:“合作,你這是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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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嗨,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孩子啊……”
洪泰嶽:“龐書記,來來來,我敬你一杯。他們鬧了點小矛盾。聽說棉花加
工廠要招收一批合同制工人,我替合作和解放求個情,給他們換個環境,都是優
秀青年,應該讓他們出去鍛鍊鍛鍊……”
黃互助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對著妹妹潑過去:“你幹什麼你?”
我還從來沒看到黃互助發過這麼大的火兒,我還從來沒有想到黃互助竟然也
會發火兒。她掏出小手絹,擦拭著金龍的臉。金龍把她的手推開,但她的手又舉
起來。嗨,我這頭聰明的豬,被西門屯這些女人給弄糊塗了。莫言那小子從亂草
堆裡爬起來,像一個腳下綁上了彈簧的晃盪孩兒,歪斜跳躍到桌邊,端起一碗酒,
高舉過頭,不知他是模仿李白還是模仿屈原,大聲喊叫,聲音極其嘹亮:“月亮,
月亮,我敬你一碗酒!”
莫言把碗中的酒對著月亮潑上去,空中宛如拉開一道青色的水簾。月亮猛地
往下一沉,然後便冉冉上升,升到平常的高度,如同一個銀盤,冷漠地望著人世。
這邊已經曲將終人即散,今夜要乾的事情還有很多,時間寶貴,不敢滯留。
我想去看看老朋友藍臉。我知道他有月夜勞作的習慣。我想起為牛時聽他說過的
一句話:牛啊,太陽是他們的,月亮是我們的。我閉著眼也能找到被人民公社的
土地重重包圍著的那一長條土地。這一畝六分像大海中的礁石一樣永不沉沒的私
有土地。藍臉作為一個反面典型已經名聞全省,為他當過驢和牛是我的光榮,反
動的光榮。“只有當土地屬於我們自己,我們才能成為土地的主人”。
在前去探望藍臉之前我順便拐回居所。我行蹤詭秘,可謂無聲無息。刁小三
呻吟不絕,說明它傷得的確不輕。兩個民兵坐在杏樹下抽菸,吃杏。我在杏樹的
陰影裡跳來跳去,感到身輕如燕,收發自如。只用了十幾個躥跳我便出了杏園。
一條注滿清水、寬約五米的溝渠橫在我的面前。水平如鏡,月亮在水中注視著我。
儘管出生之後我從沒下過水,但我本能地具有游水技能。為了不使水中的月亮受
到驚擾,我決定飛越溝渠。我往後退了大約有十米光景,深深呼吸幾口,讓肺裡
充滿氧氣,然後我跑,我疾跑,溝渠邊沿上那道泛白的土壟是最佳起跳點,我的
前爪踏著那道硬硬的所在,後腿用力蹬地,身體凌空,猶如一枚出膛的炮彈。我
感到水面上有清涼的風拂著我的肚皮,月亮在水中一眨眼兒,我的身體就降落在
溝渠對岸了。溝邊潮溼的泥土使我的後腿感覺有些不爽,這是美中不足。我穿過
那條南北向的寬闊土路,路邊的楊樹上葉片閃爍。我沿著一條東西向的土路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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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土路兩邊叢生著紫穗槐。我又躍過一條溝渠,沿著一條土路往北跑。跑到
河堤,沿著河堤下的土路再往東跑。從我身邊,不時地閃過生產大隊土地裡的玉
米、棉花,還有大片即將成熟的小麥。我昔日主人的土地近在眼前。我看到了被
生產大隊的土地夾在中間的那一長條土地。左邊是生產隊的玉米,右邊是生產隊
的棉花。藍臉的土地上種的是那種無芒小麥。這是一個已經被人民公社淘汰的低
產晚熟品種。藍臉不用化肥,不用農藥,不用良種,不跟公家犯事。他是一個古
老的農民標本。用現代的觀點看他生產的糧食才是真正的綠色糧食。生產隊大量
噴灑農藥,把害蟲驅趕到他的土地上。我看到他了。老朋友,好久不見,一向可
好?月亮,請低一些,多給一些光,讓我看得更清楚。月亮緩緩低落,如同一個
巨大的氣球。我屏住呼吸,向前靠攏,悄悄潛入了他的麥田。這是他的土地。這
麥子儘管品種古老,但長得委實不錯。麥穗齊著他的肚臍。麥穗無芒,月光中現
出焦黃的顏色。他穿著那件補滿補丁、我非常熟悉的老土布對襟褂子,腰間扎著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