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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就像地獄!”古讚的侄子哼著鼻子說,一邊醉醺醺地爬過一堆樹根,“一切都像地獄!”

“原諒他吧。他還年輕,所以說話衝一些。可話說得不錯。這不是——用你的話說——沒什麼好爭的,瓊斯少尉。”古贊說。因為兩位朋友升官,他接受了兩雙靴子的賄賂,答應不說出真相,“這一切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他抹去一滴眼淚,一半是因為醉了,一半是動了感情。“這一切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我們是熱愛和平的人。我們不想參加戰爭!這座山—— 以前多美啊!鮮花,小鳥唱個不停,你明白嗎?我們是東方人,西方的戰爭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阿吉本能地朝薩馬德望去,等他發表宏論。但古贊話音未落,薩馬德突然加快了步伐,過了一會兒居然跑起來,越過那些揮舞刺刀的醉醺醺的俄國人。他跑得很快,不久就轉了個彎,消失在夜色中。阿吉猶豫了幾分鐘,但很快掙開古贊侄子的手(他剛開始講在阿姆斯特丹與古巴妓女的豔遇),開始朝最後看到銀紐扣閃爍的地方跑去,那是山路上又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轉彎口。

“伊克巴爾上尉!等一等,伊克巴爾上尉!”他邊跑邊喊,同時揮舞著火把。這火把沒別的用處,無非是把灌木叢照得越來越像怪異的人形:這裡是一個男人,這裡是一個跪著的女人,這裡是三隻朝月亮怒號的狗。他就這樣在黑暗中四處摸索了一段時間。

“點上火把!伊克巴爾上尉!伊克巴爾上尉!”

無人回答。

“伊克巴爾上尉!”

“你為什麼這麼叫我?”從右邊很近的地方發出了一個聲音,“你明明知道我不是?”

“伊克巴爾嗎?”阿吉剛開口詢問,火光就照到了,他正雙手抱頭坐在石頭上。

“為什麼——我說,你不會真的這麼傻吧——你一定知道,我想你知道,我實際上只是國王陛下軍隊裡的一介 二等兵?”

“當然知道。可我們得演下去,不是嗎?何況我們還披著這身皮呢!”

“這身皮?小夥子,”薩馬德咯咯地笑了,笑聲聽起來很不祥。他抬起頭,眼睛裡滿是血絲,而且就要哭出來了,“你以為這是幹什麼?扮白痴嗎?”

“不是,我……你怎麼樣,薩姆?你看上去不大舒服。”

薩馬德模糊地覺得自己氣色不好。那天傍晚,他在眼皮底下放了一點點白粉。嗎啡把他的思維磨得如刀鋒般銳利,讓他心神迷醉,沉湎於一種滔滔不絕的亢奮之中。但藥效過後,宣洩出的思想又被拋進酒精的泥潭,他跌入淒涼的谷底。他看到了今晚自己的倒影,這倒影很醜。他看到了自己身在何處——在歐洲末日的歡送會上——他渴望回到東方。他低頭看著自己那隻無用的手和上面那五個無用的附肢,他看著自己那被曬成了巧克力般褐色的面板,他探究著自己那已因愚蠢的談話和死亡的刺激而變得愚鈍麻木的頭腦。他渴望回到過去那個自己:博學、英俊、白皙的薩馬德·邁阿,他母親總讓他待在家裡,捨不得讓他曬太陽,給他請最好的導師,每天給他塗抹兩次亞麻籽油。

“薩姆?薩姆?你看上去不太好,薩姆。求你了,他們很快就要過來了…… 薩姆?”

自我悔恨會使人把怒火發洩到他看到的第一個人身上。但讓薩馬德特別惱火的是,這個人居然是阿吉。他正以溫和而關注的眼神俯視著自己,在那張天生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不成形的臉上,恐懼和憤怒交織在一起。

阿爾弗雷德和薩馬德的牙根管(13)

“別叫我薩姆!”他怒衝衝地說,那聲音阿吉都認不出來了,“我可不是你的英國小夥伴,我的名字叫薩馬德·邁阿·伊克巴爾。不是薩姆,不是薩米,更不是——上帝饒恕——薩繆爾,而是薩馬德。”

阿吉顯得很沮喪。

“嗯,不管怎麼說,”薩馬德說,他突然殷勤起來,希望避免出現過於情緒化的場面,“很高興你在這裡,因為我要告訴你,我累壞了,瓊斯少尉。就像你說的,我不大舒服。我真累得要命。”

他站起來,但又一屁股坐到那塊石頭上。

“起來,”阿吉咬牙切齒地說,“起來。你怎麼了?”

“真的,我真累得要命。不過我一直在想——”薩馬德說著,用那隻好手抓起槍。

“把那個放下。”

“我一直在想,我這人該死,瓊斯少尉。我看不到未來。我知道你可能覺得很意外——我恐怕沒想的那麼堅強,但事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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