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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遙不可及,途中必然困難重重。然而現在,我的任務很可能被取消。我似乎又無法接受此行真要落空的事實了。過去六個星期裡,我一直惦記著去湄倫的事。我綜合地圖和別人的描述,無數次地勾畫著要塞的樣子。我還列出了一串到那邊要做的事情,計劃著欣賞卡羅爾醫生在報告中描述的山川和河流。也許你覺得很奇怪,凱瑟琳,但我已經在想回家後要告訴你我的所有經歷———見到了期待已久的醫生,修好了埃拉爾鋼琴並給它調好了音,拯救了這件寶貴的樂器,成功地履行了我對英國的“職責”。然而現在,這個“職責”能否完成變得難以捉摸。在家的時候,我們還經常討論這點,而我也堅信鋼琴的重要意義。但現在,我逐漸感到“給這裡帶來音樂和文明”的方式也許應該更微妙———這裡已經有藝術和音樂存在了,他們有自己的藝術、自己的音樂。這不是說我們不應該把大英帝國的文明帶到緬甸,只是我們做事的方式可以更人性化。事實上,如果要使他們臣服於我們,我們就應該將歐洲文明的精髓帶給他們,不是嗎?巴赫不會傷人,歌曲也不是敵人。
調琴師 第十一章(3)
親愛的,我離題了,也許沒有。我寫信給你只是想告訴你我的希望。然而現在,受到戰爭、實用主義和我自己疑慮的影響,這希望正逐漸消失。整個旅程充滿了看似真實,實際卻是虛幻的東西。過去的時間裡,我一直對自己即將面臨的工作抱著極大的期望,以至於時常擔心,自己是否會因期望的落空而質疑過去所堅信的真實?怎麼和你說呢?雖然我對緬甸之行一直充滿期待和驚奇,然而現在,面對湄倫之行的落空,我開始質疑我親歷的所有事情。我曾經希望現實能夠染上幾分夢幻的色彩,然而現在,現實儼然夢幻般逝去。我不知道我寫的東西有沒有意義,但是面對周圍美妙的景色,我只看見自己提著旅行包,站在我們富蘭克林?繆斯的家門口,場景就像我臨行前離開時那樣,沒有絲毫變化。
我還能寫些什麼?有時我會花上幾個小時望著撣山,心想如何向你描述它們的美麗,只有這樣,我才能把我的所見帶回家與你分享。有時我會去集市上,跟著牛車和行人,一起走過那凹凸不平的道路。有時我會坐在河邊,一邊看著漁民打魚,一邊等待從仰光來的輪船,等待從那裡得知我是去是留的訊息。逐漸地,我開始無法忍受看似無盡的等待,它就像這座城市的悶熱和灰塵一樣,讓人感到窒息。不管什麼決定,來條訊息總比無盡的等待要好。
親愛的,現在我終於明白,在出發前我們討論的我在這邊可能遇到的種種不安裡,我們忽視了一種現在看來最具可能性的結果:我將一事無成地回到英國。也許你認為,我寫這些話是出於無聊,但這裡的“一事無成”不僅指我沒能修好鋼琴,更在於我雖然見到了一個與我們完全不同的世界,卻沒有機會真正瞭解它。在等待的日子裡,我逐漸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空虛。我不知道那叢林深處的湄倫之行是會終結這種感覺,還是會讓它繼續下去。我開始考慮我來這兒的目的,考慮臨行前你曾說過,我需要這次旅行,考慮如何動身返回,考慮回到英國如何面對這次失敗。
親愛的凱瑟琳,我從來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可現在,我竟然連任何能夠表達我此時心情的音樂也想不起來了。天色已晚,我還在河邊,我想我該走了。現在唯一使我快樂的,就是不久就能見到你,和你在一起。
永遠愛你的丈夫
埃德加
埃德加疊好信紙,從伊洛瓦底江旁的長椅上起身。回去的路上,他漫步穿過城中的街道,最後回到自己住的小屋,推門進去,發現金妙正在等著他。
她默默地將手裡的信遞給他。信封上沒有地址,只有用潦草的粗體字寫著的他的名字。他看了看金妙,她毫無表情地盯著他。他把來信和給凱瑟琳的那封信一起攥在手裡,過了一小會兒,他開啟了信封,裡面那熟悉而優美的字型立刻映入眼簾。
親愛的德雷克先生:
第一次來信就如此匆忙,唐突之餘帶來諸多不便,請您原諒。想必您已知道,迫於最近的緊張形勢,您的湄倫之行受阻。其實我和您一樣心急如焚。這次我們營地遭襲,埃拉爾鋼琴,第四個八度的第一個音的弦,被滑膛槍的子彈擊斷了。您知道,沒了這個音,要彈奏出任何優美的曲子都是毫無希望的。這個悲劇是那些作戰辦公室裡的官員老爺們根本無法理解的。請您從速趕往湄倫。我已經派了一個信使前往曼德勒接您和瑪金妙來要塞,他明天會在馬哈穆尼佛塔等您。請勿擔心這次行程,我將為您的安全負全部責任。如果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