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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就更不用說了,蒼天之下,他的身影比土地還低。砍柴背柴尚為小可,他撻田埂的時候我是最不忍看的,雙腳踩在齊膝深的水田裡,鐵耙抓一點泥,眼膏似的敷在田埂上,每抓幾鐵耙,他就站下來,鐵耙撐在胯下,雙手掌住腰呼痛:“哎喲——”每一次聽到這聲音,我就偷偷流淚。我討厭男人流淚。我為四吉流過淚,為爸流過淚,發誓再不為任何一個人流淚了。
成米(2)
我為什麼要流淚呢,我與這個世界之間,只有冰冷的聯絡。淚水不會為我開啟星星的花園!
我想到人性,另一個原因就是苗青。重複的話不說,只說最近的情況。她的病態好像越來越深沉了,因為她的眼光經常發直。一度時期,我生怕她走向舅舅的路,現在看來不會。舅舅的思維是輻射型的,因此我們把他叫瘋子,苗青的思維卻是直線型的,直線型思維的人不應該叫瘋子,而應該叫偏執狂。偏執狂是人性中最可怕的因素,哪怕是出自善良的動機,一樣是可怕的。歷史上許許多多的壞事甚至洪水般的災難,就是那些得了偏執狂的人幹出來的。
苗青跟她乾孃接觸的時候更多了,兩人像在搞地下工作。她乾孃就是偏執狂的代表,苗青跟她學,不會得到第三種現實的快樂,只會走極端,我不能不為此擔心。她不懂得幸福的基本要素。幸福或者不幸福,並非客觀事件,而是那些事件給予我們的影響,和我們對它的看法,人們不受事物的影響,卻受他們對事物的想法的影響。輕鬆愉快的精神是獲得幸福的要素,健康有助於精神愉快,但要精神愉快,僅身體健康還不夠;一個身體健康的人可能終日愁眉苦臉,悒鬱不堪,憂鬱根系於一個人的敏感性和他的體力、生命力的一般關係中。不正常的敏感性會導致精神的不平衡。
世上之事,有其利也就有其弊,有弊的事亦必有利,被憂鬱充滿的人,所遭遇和必須克服的困厄苦難多半是想象的。內心本有憂鬱傾向的人,若又得精神症或消化器官不良症,那麼因為長期的身體不舒服,憂鬱便轉化為對生命的厭倦。一些小小的不如意便會自殺,更糟的是,即使沒有特殊原因也會自殺。這種人因長久的不幸福而自殺,會冷靜而堅定地執行他們的決定。他甚至沒有一絲顫慄、掙扎和畏縮,只焦急地等他人不注意時,便立刻自殺。自殺幾乎成了他們最自然也最受歡迎的解脫工具。
即使最健康和最愉快的人也可能自殺,只要他對外在的困難和不可避免的厄運的恐懼超過了對死亡的恐懼,就會走上自殺的路。對快活的人而言,唯有高度的苦難方會導致他的自殺,對原本悒鬱的人來說,只要些微的苦難就會要了他的命,二者的差別就在受苦的程度,愈是憂鬱的人所需程度愈低,最後甚至低到零。而嫉妒心和競爭心太強,是憂鬱症的直接導因。
苗青啊,但願你不要出事……
望古樓(1)
遲早會發生的,我早就知道了。
數百年前,映山紅開遍山野的時候,那一對踏入我腹中的男女,做了愛,然後吊死了,但他們的靈魂是不會死的。他們在這片土地上開了私奔的先河,同時也埋下了私奔的種子。所不同的是,那一對男女是往我懷裡撲,而這一對男女,是私奔出去了。那一對男女私奔到我這裡是為了尋死,這一對男女私奔出去是為了求生。這種對比讓我難受。我並不是養不活他們,只要他們像成谷和小夭那樣,每一瓣汗水就都會在我的土地上長出莊稼,可他們偏偏拋棄了我。
其實我是很喜歡那兩個年輕人的,尤其是那女子。為她到望古樓來的事情,我跟對河的楊侯兄弟打了很久的肚皮官司。楊侯兄弟不想放她走,這是自然的,如果她家住老君山,老君山也不想放她走,如果她是望古樓人,我同樣不想放她走。她是秀美山川的精華,她的笛聲不是吹出來的,而是從生命裡流出來的。
這麼說你就知道了,那女子就是三月。她最近跟成豆私奔了,逃到了遠方!
三月的父親認定成豆勾引了他女兒,約村裡人過來討還。全村人都來了,包括小夭的父母。小夭的父母大概不願意來,找自己親家的麻煩,畢竟是令人尷尬的事,但沒辦法,這裡的民風就是如此,本村人遭了外村人的欺負(女兒被勾引是最不能讓人容忍的欺負),全村人就被一根無形的繩索捆綁在一起,協力戰鬥,哪怕戰鬥的物件是自己的女兒,是自己的親媽,也決不苟且。這是真正的六親不認。但戰鬥過後,他們就後悔。多少年來,兩面山上的人就在這種艱難的心路歷程中行走。在現場的時候,幾乎看不出他們有什麼想法,更沒有退縮,該吵就吵,該打就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