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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人心,我無法不悶。再說,天空怎麼一直這麼藍著呢,我怎麼沒有聞到谷香呢。這恐懼真的不是一個好年歲……村裡的人也走了,走了那麼多……
成谷(1)
下雨吧,天老爺下雨吧。
已經七十天沒下雨了。
大秋說,天老爺忘記下雨,全是廣漢惹的禍。廣漢去了陰間,趁閻王打瞌睡的時候,偷偷跑到天上,約天老爺打牌去了。天老爺也跟廣漢學壞,變成一個賭棍了。
大秋愛說笑,他的暴牙齒生就是為說笑話長的。我卻笑不起來。天干第一個月,山上的水庫除了灌田,還有一些節餘,我就把水引到魚塘裡。第二個月,不僅沒水灌田,喝的水也沒有了,人畜喝水是去大河溝挑,後來大河溝的水變成了眼淚,就只好下清溪河去背了。
用屎素口袋背水,你見過嗎?可望古樓的人就這麼幹,老君山頂上的人也這麼幹,兩千多米高的山哪,背一袋水回去,汗水也能把口袋裝滿。聽說有一個六十多歲的孤老太婆,口袋裡裝了二十斤水,一下一上走了一天多的功夫才到家,剛把花籃放下,口袋就從花籃沿口上栽倒,當即破裂,水流了一地;土是泡土,水一隱就不見了,只留下一圈溼印子。老太婆身子往下一撲,就去舔那溼印子,舔了一陣,她站起來,一頭撞在八仙桌上,撞死了。
我的魚塘遭了殃。當時跟大秋籤合同的時候,我以為賺定了,哪知幾年過去,本賠了不少,錢卻沒見到一個。缺水是天老爺的錯,大秋沒錯,再缺一萬天的水,我也沒臉去毀了合同。
幸虧有小夭,她一天下河幾十趟,除了背水澆田,供爸和我們的生活,還要養魚。那些可憐的傢伙,少水的時候,黑黝黝的擠住一堆,轉身也困難。我以為它們會渴死的,成米說魚其實不是人想象的那麼嬌氣,魚們最具有犧牲精神,成米說有個成語叫相濡以沫,說的是水乾之後,魚們會吐出口水,互相餵養。成米並不嘲笑犧牲精神,可他極端反對自我犧牲。
話雖如此,“魚兒離不開水,瓜兒離不開秧”,這是我們小時候就唱過的歌呀。如果沒有小夭,它們早就死了。
已經七十多天了,幹得太久了,再這麼幹下去,小夭也支撐不住,這些天,她明顯瘦了,也像老了許多,頭上竟生出了好些白髮。
天老爺下雨吧,我求你了……
朱氏說,天老爺不下雨,是想懲罰望古樓的人;她說望古樓一定有人犯了天條。依我看,除了她犯天條,別的人都沒犯天條。有人向我說,苗青那次往魚塘裡下毒,是受了她的指使。這事兒我沒法找苗青對證,對了證也沒用處,但我相信這是真的。朱氏內心裡大概還是知道自己的罪過,那天不少人看見她在自家院門前焚香,燒紙,磕頭,問她幹啥,她說求雨。她說如果全村人都像她那樣虔誠,捨得花錢買些紙來燒,買些香來點,天老爺就不會懲罰望古樓了。
一派胡言。這次天旱,遍及了整個縣,說不定面積更大。
下雨了?……我的額頭上突然浸了一下,浸到心裡去了。天也變了。一刻鐘前還是好生生的天,像被攪爛了的泥塘。看來真是下雨了。看啦,這個被螞蟻修起來的城堡,不是被砸了一個窩兒了嗎!沙沙,沙沙沙,雨聲起了,“下雨囉——”我大叫一聲。
四面山上的人都在大叫:“下雨囉——下雨囉——”
我聽見有人在哭,扯天扯地地哭。原本空無一人的山坡,這時候到處都是人。他們出來是看莊稼的,看那些渴得昏迷過去的莊稼怎樣吸收雨水,怎樣從雨水中清醒過來。
我飛奔下去。我要去堰塘邊看魚。一里路程,好像吞泡口水就到了。
塘裡起了數不清的麻點,魚們穿來繞去,相互報告著下雨的好訊息。小夭也來了。她顯然剛從河裡背水回來,身上冒著煙。“下雨了,小夭下雨了!”小夭說我知道,我不是來看魚嗎。她激動得話也說不周全。剛跑到我身邊,我就一把抱住了她。小夭以前不准我在人前這麼做,可這時候她一點也沒推卻,兩隻手臂還緊緊地扣住了我的腰。我的親人啦,到底下雨了!……苗青從堰塘邊過,臉色也不像以前那樣陰沉,好像還在朝我們笑。
成谷(2)
下一場雨,讓望古樓的人都懂得生活在一起是緣分。
多好的雨呀!
雨越下越大。魚塘裡已看不出麻點,只有蕩起的水波。下吧,下一場透雨,雖然這時候下雨對稻穀起不了多大作用,甚至還會使壞,可土地就跟人的身體一樣,是離不得水的,總不能因為壞了稻穀幹漿,土地就不要雨水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