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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山運送,工錢十分優厚;有時去商戶砸門買貨也是按價付錢,決不強買,還派出人維持街面秩序,拿住了不少妄圖渾水摸魚的地痞,還真揪出其中一個斬首示眾。一時間縣城裡的人心開始安定下來,街面上也有了些小心翼翼的行人,眾人都覺得,這“長毛亂黨”並非傳聞中那麼可怕,不是紅頭髮綠眼睛的惡鬼,不過是將髮辮散開的普通人而已,但這些人似乎軍紀很嚴,頗有些仁義之師的作派。
李鶴年與劉得功不敢出門,只站在自家房頂上向外張望,見到街面上平靜如常,頗有些驚訝。劉得功問道:“大哥,都說得人心者得天下,這長毛亂匪要是所到之處都如這般,倒還真是個打天下的樣子。”
李鶴年搖搖頭道:“大清國從入關至今二百年,常言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雖然如今沉痾難返,但我看改朝換代未必就這麼簡單。”
劉得功搖搖頭道:“難道你還看不出,那群熊包綠營跟這些個太平軍比,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唉,咸豐咸豐,稅加兩成。現如今真要是有個不用交稅的世道,該有多好。”
兩人日夜不敢閤眼鬆懈,困得極了也就和衣抱刀打個盹兒,只怕有人來搶劫財物。誰知第二天一早,卻發現街頭一個太平軍都不見,原來昨夜裡,守城的這一隊人馬就已經悄無聲息地撤到城外,同大部隊一起開拔了,只插了數十個草人穿上戰袍插在城頭,作為疑兵之計,草人身上還用毛筆寫著“清妖免送”的字樣。天色大亮後,滿城的居民紛紛走出門外,才發現太平軍真的撤走了,城裡的商戶、人家,秋毫無犯,若不是滿牆的“誅清妖,免賦稅、求太平”之類的大字,真不像有支大隊人馬駐紮過一般。
有運糧去九嶺山回來的人也四處宣講,說在九嶺山給太平軍搬運,與給駐軍綠營幹差大不相同,人家太平軍不但不打不罵,還給水喝,說話和氣,不克扣工錢云云。而三年後,劉得功才知道,當初在靖安縣穿城而過的那位太平軍大將,竟然就是自己的主將:十六歲入拜上帝會、十九歲封王的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
靖安縣縣令逃亡,師爺也不見了蹤影,縣城內一時無人主事,眾商戶便推舉李鶴年維護地方。李鶴年當下也不推辭,只是忙著叫人準備鏟子,將牆上太平軍留下的字跡統統剷掉,又叫凡是給太平軍幹過活的人出去躲幾天。劉得功很不以為然,埋怨道:“縣令、守備都棄城走了,我等老百姓既沒造反,又沒犯王法,掙兩串苦力錢而已,即便有罪也落不到我等頭上。”
李鶴年嘆口氣道:“我的好兄弟,你沒讀過書,不知道這聖賢書裡白紙黑字下藏著的規矩!自古來即便是唐宗宋祖那樣的仁君,也最容不得一個‘反’字!大清律三千條,斬刑五十四,有三十六種是用來殺反賊的,老百姓們有幾個腦袋!”
劉得功哼一聲道:“怎地?我沒造反、沒投匪,我幹活掙錢,還要殺我的頭不成?當官的殺人也要分個皂白吧?把人都殺光了誰給他們抬轎子啊。”李鶴年搖搖頭不再說話,只忙著勸眾人到鄉下去躲躲。
直到第二天中午,清軍才“克復”靖安縣,大隊的軍馬入城,嚴守四門,新任的縣令將李鶴年等人召集到縣衙中,先安撫了幾句,便沉下臉來發號施令:凡協助長毛匪軍搬運財物者殺;凡賣貨給長毛匪軍者殺;凡家中院牆上寫有大逆言論者殺;凡有參加匪軍或通風報信者,皆殺!一連串的“殺”字落地有聲,從面白無鬚的縣令嘴裡說出來,輕鬆地如同在說宰牛殺雞一樣,將劉得功驚得目瞪口呆。還沒等他從震驚中醒過來,縣衙外已經有多少顆人頭被砍落,先被拎到縣衙記功,再打散了辮子掛在城牆上,充作長毛亂匪算作“戰績”。
劉得功發瘋一般地衝到街面上,只見不少店鋪的門被洞開,慘號和哭啼聲從城中各處傳出,一隊隊鐵青臉色的八旗兵手持軍令在大街上急匆匆穿梭,到處可以見到暗紅色的血跡濺在牆上、地上、衣服上。劉得功一跺腳朝後街鄭家老鋪跑去,剛進到街口,正遇到娟姑娘抱著弟弟耀林從街上跑回來。這耀林小娟姑娘九歲,在私塾中讀書,聰明伶俐,三代單傳的男丁,是鄭家全家的寶貝。劉得功見這姐弟二人無事,剛鬆了一口氣,小耀林全然不知身邊危險,跑進街口時忽然手指斜對面的一堵牆道:“姐姐,那個字寫錯了,應該是‘誅清妖、保太平!’”清脆的童音一出口,將娟姑娘與劉得功的心都嚇得幾乎跳出腔子。
娟姑娘來不及回頭看,抱緊了弟弟就跑,身後傳來惡狠狠的吼聲:“呔!那小長毛在胡說什麼?”娟姑娘緊跑幾步,冷不防被人從後面趕上,一腳踹在膝窩,娟姑娘一聲慘呼,身子向前仆倒卻奮力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