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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慶、農業學大寨的宣傳畫。用美術字寫毛主席語錄,在城牆上寫“將無產階級*進行到底”之類的標語。他最出風頭的是大躍進時在城西老鴰山上寫的一條標語:“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每個字足有一幢樓大,筆劃也粗如城牆。加上一個奇大無比的驚歎號,更像是全縣幾十萬人民的齊聲吶喊。這條標語是縣委決定之後,由父親帶領整整一個生產隊的勞動力完成的。多年以後,父親講到此事時,臉上還堆滿成就感。
父親也是我最初的偶像。還在鄉下時,他曾帶了縣宣傳隊就在我上學的學校戲臺上為全鄉貧下中農演革命節目,曾經背了枝用來打野鴨的小口徑步槍從學校經過,曾經拿了本子在學校外的河邊畫一幢老屋,引得放學回家的同學都嘰嘰喳喳地議論這是誰誰的爸。這些是對我在那些鄉下孩子面前虛榮心的強大支援。有時我與父親從鄉下進城,一路上金黃的油菜山洪一樣從山腰流瀉谷底,形成大小不等的金色湖泊。喜鵲歡叫,燕雀啁啾,我的想像在父親的光輝照耀下飛翔。我不停地提問,比如汽車和摩托車誰跑得更快,美國和蘇聯倒底誰厲害,毛主席是不是天天吃肉等等。好像父親從來沒有被問住過。他幾乎是城市的代言人,一部專為兒子開啟的百科全書。我還看過他年輕時的照片,蠻標緻。這更讓我佩服。他說,你要多讀毛主席的書,我就天天翻那本磚頭厚的毛選。他說,毛主席專門把大學畢業的兒子送到鄉下勞動,怕他把書讀迂了。於是,我又真的怕成書呆子。就想,一天到底該讀多少頁書呢?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小城正在失去記憶(7)
我進城上學後,小城投射到父親身上的光環在不知不覺中淡去。並且他的謹小慎微和不諳世故在我面前暴露無遺。漸漸,我已在心中將他平視。還有,他膽小如鼠卻常常對我聲色俱厲,這讓我好幾次在同學面前丟面子。一天我又端起飯碗到文化館報欄前邊吃飯邊看報。這報欄是我窺視小城之外廣闊天地的唯一視窗。而父親一貫活學活用偉大領袖的思想,經常在我面前批判死讀書,讀書死。當他又一次聲色俱厲地硬將我召回家中,又繼續聲色俱厲地教育我時,一場反對舊秩序的起義終於爆發。當著他的面,我一腳將腳上的木板拖鞋使勁踢向空中。拖鞋觸到天花板後,在父親的驚愕中砸向地面,聲音驚堂木一般響亮。沒等他反應過來,我早已跑上了大街。我這次完全是想完成一個男子漢形像的塑造,也是一次精神獨立的公開宣言。我覺得父親那些陳詞濫調早就聽夠了。他那些不合時宜的觀念應該被衝個落花流水。激情讓我充滿了勇氣和智慧。在大街上亂走時,我設計了許多報復父親的方案。想得最多的是讓自己消失,其中消失的方式中還包括死或裝死。想著父親知道我“死”後的無比震駭,就竊笑,就享受著報復的*。大膽的造反卻以平淡收場。是母親居間調停將此事擺平。從此,我與父親的關係達到了一種新的平衡——我變得比以前更加規矩,畫畫也更加勤奮;父親則對我大加放縱,以致後來我在許多重大事情都自作主張,包括對美術的背叛。我的這種作派讓妹妹加以仿效,唯有弟弟仍然是父親面前的應聲蟲。
泊了車,我要了一杯茶,在虛擬的家門口坐著。母親是因為糖尿病去世的,那病在那時被人稱為“富貴病”,而它偏偏來到我們這種貧寒之家。弟弟也早已夭折,年紀輕輕也“富貴”了一回。妹妹與銀行的同事正在麻將桌上。父親不知去向,電話沒人接。現在,只有讓這棵老槐樹陪陪我。這裡原來有一條河,從涪江引入的城中之河。這槐樹原來就長在河邊。春末夏初,槐花開滿枝頭,一切都籠罩在它的清香中。這是一個季節的氣味,也是家的氣味。我坐的地方應是我家的窗外。在這裡原來可以看見南北河上各有一座石橋。每到夏天,河裡荷葉田田,一片蛙聲。孫竹籬曾是我家鄰居,他以荷為代表作,或許與此有關。現在河被填平了,水面被地面磚取代,小船被汽車取代,荷葉被麻將桌取代。這棵老槐樹原來還有許多夥伴,其中一棵長在文化館大院內,後來被風齊齊吹折。折斷的地方我曾掏出好多顆子彈頭。*亂世,造反派喜歡在這裡朝樹幹開槍取樂。他們等於是在上面打了齒孔,讓風撕了一回郵票。
好不容易問到了文化館。原來的文化館已片瓦不留,新館被挪到了廣場邊的一個角落。那些報欄、展覽館、圖書室和畫室,已像水份一樣從那座小樓裡被擠掉。還有一個叫“紅房子”的歌舞廳,大搖大擺地趴在它的身上。我聽到了文化館在重壓之下的喘息之聲。
河的秘密
拍打思鄉之夢的常常有一條河。我夢中之河是涪江,位於城東。這是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