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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若無人,咪著眼睛,近前,退遠,反覆在畫稿上凝視,眼角的餘光卻觀察到同學都帶著羨慕的目光在圍觀。男同學,更多的是女同學,包括那些平時驕傲得不得了的體育尖子和歌舞明星。等他們戀戀不捨地走遠了,我們才將憋了許久的笑聲釋放出來,笑得在地上打滾。有時,我們還順手在黑板上寫上“打倒大畫家陳霽!打倒大藝術家楊志勇!”當然,誰也看不出是我們的筆跡。我們最得意的作品是周恩來像。1976年1月9日,周恩來逝世,全校悲痛。傍晚,校長把我們召到辦公室,親自把畫遺像的任務交給了我和志勇。明天上午9點開悼念大會前就要畫好巨幅畫像,時間緊迫,又是重大政治任務,校長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親手端來火盆。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不過,我們不甘心當無名英雄,一定要讓睡在隔壁的校長知道我們工作的辛勞和思想的革命。於是兩個未來的大畫家在你一筆我一筆地作畫時,不是凳子響就是桌子動,還有兩個革命小將的豪言壯語和激情對話,更嚴重的是校長的辦公桌被烤糊了,滿屋焦味,煙氣燻人。一夜折騰讓我們敬愛的校長徹夜難眠,次日主持悼念大會時滿眼血絲一臉憔悴。全校師生十分感動,都以為校長悲傷過度。
太和鎮是一個最宜於夢想的地方。我們成長的歲月被它抹上了一層浪漫的色彩,並點點滴滴地完成了對我們的基本造型。雖然我們美術小組的鐵哥們中只有志勇現在是扛著大校軍銜的專業畫家,陳三在成都當著不大不小的官,孫揚在美國紐約幹著當年曾被我們奚落的外科醫生勾當,小平則在德陽研究他的三星堆,我更是早早地撂了畫筆,但我們的理想之火從來沒有熄滅過。
我們沒有成為大師,志勇也沒有。但我們離開後的射洪畫壇(如果說這裡有一個什麼“壇”的話)一直熱鬧,出了不止一個“大師”和一批“著名”畫家。這要怪孫竹籬——一個真正的大畫家。他曾是四川畫壇一個最響亮的名字,響亮得如同春雷滾過巴蜀的天空。孫竹籬幾十年深山練劍,上探石濤、八大、吳昌碩,揚州八怪,下追黃賓鴻、齊白石、張大千,還有自成一絕的詩書畫,所以一出山便以老辣的筆墨和清新的格調藝驚一方。畫界都說他是中國又一個陳子莊,又一個黃秋園。他的成功讓太和鎮一些人眼紅不已,蜂起仿效,一時賣得太和鎮經常顏料短缺,宣紙脫銷。然而孫竹籬命薄,還沒來得及充分品嚐成功便被癌症奪去性命。這就成全了一批人:小城大師迭出,一夜之間冒出了無數孫竹籬的嫡傳弟子。在他們髒兮兮的畫案上,“孫竹籬”成了另外一種人民幣,一版再版。成都市場上的假孫竹籬,大半來自射洪。 。 想看書來
小城正在失去記憶(6)
家
故鄉的體味和體溫讓我對她像狗一樣敏感。後來我明白了,對故鄉的這種感覺最終還是來自家。對我而言,家是遊移不定的,故鄉在射洪的確切部位也就是不確定的。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那天怎麼就把車子直接開進了廣場。我本想繞開太熟悉的北門而選擇了從河邊入城,但我東拐西拐突然就到了這裡。這不像是我開車來到了這裡而是廣場冷不防跳到了我面前,故意要嚇我一跳。廣場非常大,感覺中大得恐怕連成都也沒有。這裡根本沒有下雪,陽光明媚恍若春天。陽光照耀下的整個廣場被一種聲音籠罩。像風聲,像雨聲,像放大了許多倍的蠶吃桑葉的聲音。這是許許多多聲音的高度擁擠、粘連和壓縮,密不透風,渾然一片,因為其它一切雜音都被它席捲和消化。這是麻將!是麻將在成百上千雙手的撫弄下快樂的大合唱,是麻將在廣闊空間裡在最自由放縱狀態下的眾聲喧譁。人們在這裡快樂地接受著它的統治,呼吸著彼此的呼吸,快樂著彼此的快樂。我傻眼了:這種大規模聚叢集眾的功能,原本只屬於*年代的天安門廣場啊。
看見了一棵黃桷樹。還有兩棵老槐樹。尤其是槐樹讓我眼睛一亮,像時隔幾十年後見到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兒時夥伴。這時,我才辯認出我就站在原來的家門口!那時所謂的家其實就是文化館,是父親在文化館的臥室兼辦公室。後來母親因病進城,我,還有弟弟、妹妹,都跟著進城上學。一大家人居然能塞進那十幾平米。好在那時父母骨瘦如柴,我們也老長不大。
母親實在能幹。除了治病,她居然可以用父親一個人的工資對付五張嘴巴。甚至偶爾還照顧一下父親在朋友面前的面子。她還以自己示範的方式讓我們學會勤勞、堅忍、謙遜和禮貌。父親則一心撲在工作上。長期以來,他的工作常常是在宣傳部某位幹事指揮下,與包括孫竹籬、大鼻子蘇老師在內的一幫子人不斷地寫,畫。畫偉大領袖,畫工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