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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茶館的燭光裡看到她,燭光昏紅,像緋紅的酒色,映照著她,她臉上營造出一種溫暖人又迷惑人的色氣。有點迷離,有點開啟人的想象空間。我們相對而坐,間隔著一張仿古的長條茶桌,50公分寬度,空間距離可以伸手相握,引頸相吻。但心靈距離遙不可及。隔海相望。在山嶺的另一邊,在朋友的信任中。她是我朋友的朋友,比朋友更需要我小心,掌握好交際的適度分寸,不能過分親熱,也不能過分冷淡。熱了,是喧賓奪主;冷了,是對朋友不捧場。冷熱之間有個明確東西,但說不清道不白,像鳥語,如花香,要靠心靈體會,用智慧把握。我的感覺,這是一次逢場作戲的會面,它只佔領了我的一點時間。一個夜晚。一個既不象徵著過去也不暗示著未來的夜晚。一個剛開始就意味結束的夜晚。
結束也是開始。機會在偶然中,在緣分裡。第二天,她要走,我陪朋友去送行,臨行前朋友橫出急事,把送行的任務全權委託於我。這是以後的長長的一系列開始的開始。一次單獨的送行,一次結交私情的機會。電話。郵件。聊天。辦事……我們像朋友一樣開始友好交往。她是個需要傾訴的人,因為經歷非凡,內心無助。我是個善於傾聽的人,因為她需要傾訴。痛苦,困惑,不幸,隱私,願望,恐懼……她給我一個*的精神,不過,僅此僅此而已。換句話說,我們之間,沒有愛,但有情。在如今到處都充塞著“有愛無情”的男女世界前,我們的“秘密空間”顯得有點兒怪異,又有點審美。美是脆弱的。最美麗的最脆弱。我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對她的情,讓堅強的理性不斷催眠愛的慾望,並不斷告誡自己:這樣很好,這樣很好。我開始回到二十年前,呼喚真情,崇尚崇高,把女人當做天使一樣用心相愛。易碎的玉。珍藏。
不用說,她讓我多了一份想念,也讓我多對一個城市產生了感情和寄託。說來簡直難以相信,我,一個整日出沒於成都街市的人,而且還是一個“有車族”,居然至今還沒有去過重慶,多少次我與它擦肩而過。在它上千萬的人群裡,也沒有一個我的朋友和親人,這個城市對我似乎是個盲區,該有的沒有,像命中註定。但她又像命中註定一樣地出現,空白的城市終於冒出一個黑點。因為空白,黑點被輕鬆放大。我知道,重慶不是個簡單的城市,它對人們有很多很多的意味,但對我而言似乎又只意味著她。她是我的重慶。她沒有名字,是因為我不想與人分享她——因為她對我來說本身就只有一點點。
2002年10月11日
“4站長”索拉
去年以前的許多年裡,我每年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西藏著名的神湖——羊卓雍湖畔度過的。一個世界最高的水電站,一支世界屋脊的水電鐵軍,這是九十年代西藏最聞名的事件之一。就在前兩天,我還從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中看到劉源將軍將一把象徵著羊卓雍湖水電站竣工的巨大金鑰匙交到自治區領導熱地手中。正如電視解說詞所言:“羊卓雍湖電站是數千武警官兵經過八年拼搏奉獻建成的……”電視鏡頭從儀式現場翻到羊卓雍湖,又翻到甘巴拉山,那都是我熟悉又熟悉的,我突然潸然淚下。淚水出於心底的呼應,而不是由於被煽騙。事實上,時光是不會流走的,時光都留在我們心中,就像我們的足印都留在大地上一樣。
1993年夏天,我陪中央電視臺兩位記者下部隊去採訪,深夜返回,大雪驟然紛飛,一下白了黑暗的甘巴拉山。兩記者為夏天落雪驚喜不已,司機卻苦不堪言,因為他出門時忘帶了防滑鏈。山高路滑,車行不止,如履薄冰,生死懸乎。像蝸牛一般爬行數里,司機已汗流浹背,忽看見一束光亮,如見救星。一間陋屋,一張惶惑的笑臉,亮在車燈中,令我們倍感親切。我就這樣認識了“4站長”:一個1992年入伍的藏族兵。他的真名叫索拉, 喊他“4站長”是因為他獨個人掌管著4號變電站。這裡海拔4537米,缺氧使記者的防風打火機變成了一塊廢鐵。那天晚上,“4站長”索拉為我們忙乎了近一個小時,總算使車輪變得粗糙而有一定防滑能力。他誠懇的笑臉和默默勞作的樣子給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
以後,我曾幾次順便去看過他,由於他不會漢話,我們無法交流。但眼睛足夠讓我瞭解了他,一臺晝夜鼓譟不止的發電機,一部“熊貓”牌全波段收音機,陪伴他度著每一個白天和夜晚。他喜歡笑,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