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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嬌龍病死沙漠之事詳細的向他說了,也好套出他的實話……於是剛要開口,卻又將自己的話止住,想著,如今我初來異地,還是謹慎一些為是,誰曉得他們對玉嬌龍是畏懼、是崇拜、是感激,還是懷著仇恨之心?自己倒無所畏,只怕他們一曉得玉嬌龍已死,將話傳到那半截山耳裡,那群盜賊就許到沙漠去掘病俠的屍,就許對那春雪瓶有甚麼不利!
他過慮地想了半天,結果決定自己只是發言打聽,不見春雪瓶之面,卻決不能說出玉嬌龍的死訊。他隨著前面的兩個人又走,越走入林越深,走一步,林鳥就驚飛起來一群,踏踏的聲音極為聒耳,彼此的說話都聽不真切。腳下踏的是很深的茂草,草上積存著雨水、稀泥,頭上也落了不少露水和鳥糞,走了半天,方才出了這片樹林,他的衣服、鞋帽,連馬的身上全都盡溼。林外天光大亮,眼前展開了一片無邊的碧綠的草原,白雲在青天上飛看,除身邊的兩匹馬是黑的,呼二爺臉上抹著鼻菸是紅的,那鐵柱子的脊背是紫色的,其餘,地下是如鋪著大幅的綠毯,天空是展著藍緞,雲似是在高處懸掛著的成團的絲棉。而林鳥被驚飛出,迴翔於天空,忽上忽下,尤其使人心曠神怡。
原來這兒就算是呼二爺跟鐵柱子的家了,不遠之處有一匹駱駝,全身的毛都快脫淨,趴在草地上不大顯得出來,地下扔著他們兩人的衣棠跟行李,他們的衣服也完全跟韓鐵芳穿的一樣,且有一件黃色的綢掛,大概是姓呼的服裝。他們的行李很多,還有捲起來的布帳棚,真非駱駝載不動,由此可見他們是到處為家的飄泊的人。還有鐵鍋、水袋,和一隻紹興罐子,裝的大概是北京的“老白乾”。另外還有木棍子,這是他們挑東西用的,有一口帶著銷的刀,出門的人照例應有此物護身。老羊皮襖一件,大概就是他們兩人的被褥,包裡兩隻,裡面裝的不曉得是一些甚麼,最奇怪的是一隻方形的匣子,好像馮老忠賣花樣子的那隻匣子似的,有皮帶子可以背著。而匣子的旁邊橫一塊,直一塊,貼著許多褪了色的紅紙,上面全有字,被日曬雨打,墨跡已淡,然而尚可以看得出來,除了些直著寫的蒙古字,橫著為的纏頭字,韓鐵芳一個也不認識之外,但上面的漢字卻寫的是:“賽八仙”,“六爻宰神”,“奇門遁甲”,“預知禍福吉凶,保佑牛馬平安”等等。
韓鐵芳看了,這才明白,這呼二爺所以自命為“二三路的神仙”之故,原來因為他是個賣卜的,大概是他曾在北京學會了一點卜卦之術,拿到這裡欺騙一些人,藉此以謀生活,他一個塞外的人自稱為“賽八仙”已是很滑稽了。又想那徐客人是販茶葉帶賣藥,他是賣卜還許有別的行當。怪不得他們彼此熟識,原來都是在江湖上混的。這新疆遼遠之地,還容有這般人謀生,可知並不荒涼,我來到這裡不要緊,萬一把錢花盡了,沒飯吃了,我也許還在這裡打拳賣藝以求餬口呢。
當下賽八仙呼二爺拉過來那件老羊皮襖,就請韓鐵芳坐下,他也卸下了鞍銷,叫馬與駱駝同在草地上去“瞰青兒”。叫鐵柱子燒水,原來他們是帶著曬乾了的駱駝糞,一會兒就升起很旺的火來。賽八仙先搖手,說:“你且別忙!春大王爺的事情咱們先別提,我全知道,可是我都不敢說,因為我雖會算卦,可是我卻算不出她現在是在哪兒,她有遮身的帽子隱身草,咱們兩人在這兒說話,她就許正在旁邊偷聽呢!”
韓鐵芳不由得批駁他,說:“你太胡說八道了!她春大王又不是神人。再說我們私下談論的也不是她的壞事,即使她知道了,大概也沒有其麼!”
呼二爺依然是搖著頭,說:“雖然沒有其麼,然而也是少談為妙,反正你要找春大王爺的那個親近的人,你就跟著我走好了。咱們先到未虛城,然後再到且末城……”
韓鐵芳問說:“那春雪瓶就住在且末城嗎?”
呼二爺搖頭說:“不是!不是!我說的且末城是在西南,離此地有一千四百多里,走半個月就可以到,春……飛駱駝住的地方是在正西,孔雀河旁尉犁縣,離此地的路程也有一千里,可是從且末城商住尉犁,拐這麼一個大椅角兒,繞這麼大彎兒,一共是……差不多三千里吧。”
鐵芳聽了,心中不由有些生氣,認為這呼二爺不是個有瘋病的,就是成七玩耍自己,他就不由冷笑了笑,說:“這真成了笨人了,我為甚麼只一千多里不去走,跟著你去走二千里路?你要曉得我並不是一個沒有事的人,我若閒著無事,倒正可以跟你遊山玩景,但是我如今是有急事要同春雪瓶去辦,恨不得現在就能見看他的面才好!”不禁嘆了口氣,呼二爺也搖頭表示出很為難。
此時那鐵柱子已燒了